苏晚的指尖在平板电脑冰凉的屏幕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去。财经新闻的推送标题像根细针，反复刺着她紧绷的神经——《锐科资本突发公告：终止对苏氏集团所有诉讼及做空行为》。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可这间占据了整层楼的总裁办公室，却比三天前被银行催债时还要冷。
“苏总，这是锐科资本最新的股权变更文件。”特助小陈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工商系统显示，昨天下午三点零二分，锐科被一家新注册的离岸公司100%收购了。”
苏晚翻开文件夹，股权转让协议上的受让方信息被厚厚的马赛克遮挡，只隐约能看到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纸页边缘很快泛起褶皱。
“查不到背后是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三天来，她几乎没合过眼，江景别墅的拍卖款刚到账就被银行划走，星火战队的转让合同己经拟好，只等今天下午签字。可就在破产清算程序启动的前一秒，锐科资本突然撤了所有动作，像一场蓄谋己久的恶作剧。
“查不到。”小陈摇摇头，眼底的红血丝比她还重，“这家离岸公司的股权结构嵌套了九层，每层都是不同的信托基金，根本摸不到实际控制人。而且…锐科原来的管理层今天一早就全被解雇了，新派来的负责人也拒绝露面。”
苏晚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倒映着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她想起三天前在锐科总部见到的那个秃顶董事长，当时对方把破产清算文件拍在桌上，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苏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苏氏这块肥肉，你啃不动了。”
可现在，这只狐狸突然夹着尾巴跑了。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桌角的划痕——那是她刚接手公司时，被愤怒的供应商用合同砸出来的印子。父亲常说，商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仁慈，所有的退让背后，都藏着更大的图谋。
“给我订杯咖啡。”苏晚突然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去趟锐科资本。”
小陈愣住了：“苏总，现在去吗？他们新负责人还没露面，恐怕…”
“我就在楼下等。”苏晚系西装扣子的手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我总得知道他想要什么。”
锐科资本所在的环球金融中心离苏氏大厦只有三条街。苏晚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路过街角那家曾经常去的咖啡馆时，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林辰就是在这里等她，手里捧着热可可，睫毛上沾着雪粒，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师傅，停一下。”她突然开口。
咖啡馆里还是老样子，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混着咖啡豆的焦苦。苏晚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杯不加糖的美式。刚喝了一口，就看见环球金融中心的旋转门里走出一群人，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搬着纸箱——大概是被解雇的老员工。
她拿出手机，翻出助理发来的锐科新办公地址。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包，正站在环球金融中心的门口，抬头望着顶层的方向。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苏晚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褐色的液体溅在米白色的西装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是林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三年了。她以为他还在那个破旧的网吧里打游戏，以为他会恨她一辈子，以为他们之间早己隔着万水千山。可此刻，他就站在锐科资本的门口，身形比以前挺拔了些，却还是能一眼认出。
林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调色盘，有慌乱，有犹豫，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机场的争吵，他通红的眼眶，她转身时决绝的背影，还有那句口是心非的“我从没爱过你”。
林辰朝她走了过来。步伐有些快，带着点急切，双肩包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苏晚下意识地站起身，手紧紧攥着咖啡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美式咖啡的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脏，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神秘的收购者…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去。不可能。林辰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怎么可能收购锐科资本这种市值数十亿的公司？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锐科资本门口？为什么在锐科突然撤资之后？
无数个问号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父亲病重时，自己被迫签下的那份协议，想起在国外每天打三份工的日子，想起回国后面对的烂摊子…她以为自己己经足够坚强，可在看到林辰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轰然倒塌。
“苏晚。”林辰站在她面前，声音有些沙哑，额头上还带着薄汗，像是刚跑过步。
苏晚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咖啡馆里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的不安。
林辰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裤腿上的咖啡渍，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说“我来帮你”，想说“锐科现在是我的了”，想说“三年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
“你是来看看我有多惨的吗？”苏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看我苏晚众叛亲离，看苏氏集团差点破产，看我连星火战队都要卖掉…林辰，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辰愣住了：“苏晚，你误会了…”
“误会？”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锐科资本门口？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锐科突然撤资了？”
她一步步逼近他，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敲打着谁的心脏：“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收购了锐科，你就是那个神秘的控股人！你看着我一步步走向绝境，然后再跳出来，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我，对不对？”
林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三年的隔阂和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我没有。”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哑，“我只是…”
“只是什么？”苏晚打断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咖啡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只是想报复我当年抛弃你出国？林辰，我承认我对不起你，可你用这种方式…你太残忍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林辰的心脏。他想伸手替她擦眼泪，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
是啊，他现在是锐科资本的控股人，是她眼中那个可以轻易操控苏氏集团生死的“神秘资本”。他的解释，在她看来，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炫耀和嘲讽。
“你走吧。”苏晚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苏氏集团就算破产，我也不会求你。星火战队…我会按时签字转让。”
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背影，心里像被灌满了铅。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和她的影子，明明靠得那么近，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咖啡馆里的甜香似乎变得刺鼻起来。林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转身离开，双肩包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晚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咖啡杯，指节白得像纸。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场误会，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而他和她之间的路，注定还要走很久很久。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可苏晚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扔进了那个冰冷的雨夜。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林辰站在环球金融中心的阴影里，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立刻停止所有针对苏氏集团的潜在计划，另外…帮我查一下，星火战队的转让合同，能不能想办法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