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穹顶的射灯骤然熄灭时，天风的运动鞋在选手通道的防滑垫上蹭出半道白痕。他攥着林燃的胳膊，指节陷进对方小臂的肌肉里，透过隔音耳机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咚，和场馆外粉丝的应援声重叠成同一频率。
“最后一把了。”林燃扯开耳机线，金属插头在调音台的接口处划出火花，“教练组说让小软拿大乔。”
天风猛地转头，耳麦砸在锁骨上发出闷响。他看见辅助小软抱着键盘从替补席站起来，粉色护腕上的兔子图案被汗水浸成深粉色，鼠标垫边缘还别着枚乐乐送的樱花徽章。
“乐乐姐的电梯流？”天风的声音劈了个叉，半决赛结束那天，退役的“烈火”辅助乐乐特意来基地，在战术板上画了十七种大乔传送阵的变体，最后一种用红笔圈着——在敌方高地水晶旁布置双重传送阵，用视野盲区诱导对手拆阵。
“她留了套录像在你电脑D盘。”林燃扯了把天风的发胶，把他来的呆毛按下去，“第三十七分钟那个时间点，自己看。”
裁判的金属哨声刺破空气时，五局三胜制的总决赛己经鏖战了西小时十七分钟。记分牌上刺眼的2:2像道未愈的伤疤，观众席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钢结构屋顶。天风的掌心在鼠标上洇出浅痕，当BP界面定格在最后一秒时，他听见隔壁战队席位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镜之信徒”的五楼辅助位，赫然跳出“大乔”的头像。
“他们疯了？”解说席的老陈差点碰翻保温杯，枸杞在琥珀色的茶汤里翻滚，“大乔在当前版本的胜率只有41%，而且‘烈火二队’的打野可是专精大乔ter位的！”
搭档的女解说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上的阵容分析：“但你们看‘镜之信徒’的阵容搭配——镜、韩信、公孙离，全是高机动性英雄。这不是常规的大乔体系，他们想打西一分推！”
天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打野刀从“追击刀锋”换成“贪婪之噬”的瞬间，游戏时间来到0分37秒。蓝BUFF区域的草丛突然闪过道金光，是“烈火二队”的辅助用了扫描透镜，他听见小软的呼吸声在耳机里陡然变重。
“红开。”林燃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小星去中路河道做视野，小软跟着我。”
大乔的白色裙摆扫过红BUFF的灼烧区域，技能特效溅起细碎的火星。小软的鼠标指针在传送阵和回城技能间犹豫了半秒，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乐乐的声音——那是她特意录的语音包，半决赛前夜反复听了五十遍：“别怕拆阵，传送阵的冷却比他们想象中快。”
当比赛进行到第二十三分钟，经济差始终没拉开超过三千。天风的镜在野区遭遇对方三人围剿，闪现撞墙的瞬间，大乔的二技能“宿命之海”突然落在他脚下。淡蓝色的水纹在地面铺开，像片突然绽放的冰湖，天风看着自己残血的英雄被传送回泉水，耳麦里爆发出小软带着哭腔的喊叫：“快买装备！他们在打大龙！”
回城读秒的最后一秒，天风看见小软操控的大乔突然冲进龙坑，用三技能“决断之桥”沉默了对方正在输出的射手。粉色的绸带缠住敌方英雄的瞬间，大龙的尾巴狠狠拍下，将大乔的血条碾成齑粉。
“漂亮！”林燃的韩信像道银灰色闪电，从侧翼高地塔绕后，枪尖挑起“烈火二队”的中单，“小软复活首接传龙坑！”
水晶枢纽的修复声在耳机里响起时，小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复活倒计时从五秒跳到零，大乔的传送阵突然在龙坑边缘炸开，天风的镜踩着淡蓝色的水纹冲出，大招“见影”划出的碎片像锋利的冰棱，瞬间将残血的大龙收入囊中。
观众席的欢呼声浪掀到顶点时，天风突然发现自己的耳机线缠在了椅子腿上。他猛地扯线的瞬间，看见小软的肩膀在剧烈颤抖，原来冷静自持的辅助此刻正死死咬着下唇，护腕上的兔子图案被泪水泡得发涨。
“哭什么。”天风的镜在回城的光晕里转了个圈，“乐乐姐说，好辅助要让队友永远有退路。”
小软吸了吸鼻子，突然笑出声。她想起乐乐临走前塞给她的纸条，上面用口红写着：“电梯流的精髓不是传送，是让敌人以为你在撤退时，突然从电梯里冲出五个疯子。”
游戏时间来到第三十九分钟，双方在中路高地展开拉锯。“烈火二队”的上单突然卖掉抵抗之靴，换成六神装的“不祥征兆”，沉重的铠甲在地面拖出火星。林燃的韩信被对方辅助的钩子缠住时，天风正带着兵线偷掉对方下路高地，耳机里突然响起小软破音的喊叫：“他们要开风暴龙王！”
当风暴龙王的咆哮震碎峡谷天空时，记分牌上的经济差缩小到只剩七百。天风的镜在龙坑边缘被对方五人集火，血条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他看着小软在龙坑上方放下的传送阵，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乐乐在战术板上画的那个红色箭头——从敌方高地水晶旁的防御塔废墟，指向风暴龙王的巢穴。
“拆他们高地！”林燃的韩信顶着防御塔的攻击，枪尖在敌方水晶上划出火花，“小软准备电梯！”
小软的手指在R键上悬停了整整两秒。大乔的白色长裙在敌方高地水晶旁的碎石堆里飘动，裙摆沾着虚拟的灰尘。她看见“烈火二队”的打野己经回城，带着风暴龙王的BUFF冲向高地，铠甲上的电光噼啪作响。
“三、二、一。”小软在心里默数，突然按下R键。
淡蓝色的传送阵像朵骤然绽放的睡莲，在水晶基座旁的裂缝中炸开。“烈火二队”的队长突然大喊：“拆阵！快拆阵！”五名队员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朝着传送阵扑来，连高地塔的攻击都顾不上了。
就在他们的技能即将落在传送阵上的刹那，小软突然按下了二技能。
双重传送阵在地面叠出梦幻般的蓝紫色光晕，像座悬浮在峡谷上空的电梯。“烈火二队”的队员们愣住的瞬间，天风的镜突然从光晕中冲出，大招“见影”划出的碎片将五人全部笼罩，紧接着是林燃的韩信枪出如龙，小星的中单法师在传送阵边缘落下漫天星火。
“是双重传送！”解说老陈的吼声差点震碎麦克风，“小软在传送阵即将被拆除的瞬间，用二技能覆盖了R技能的范围！‘烈火二队’以为他们要撤退，结果从电梯里冲出来的是五个满状态的疯子！”
天风的镜在敌方人群中穿梭，碎片状的技能特效像锋利的冰刃，每一次穿梭都带走一片血雾。他听见小软在耳机里数数：“一个、两个……”当韩信的枪尖挑飞最后一名敌方英雄时，系统提示音和观众的欢呼声同时炸响——五杀！
水晶枢纽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时，天风突然发现自己的发胶全化了。蓝绿色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他听见隔壁席位传来掀翻椅子的声响，接着是林燃撞进他怀里的重量，少年身上的汗水和可乐味混在一起，像夏日暴雨后的操场。
“赢了……我们赢了！”林燃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天风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这小子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队服，站在训练基地的门口，连进门前都要把鞋底擦三遍。
颁奖台的聚光灯太热了，天风抓着奖杯的手指被烫得发红。当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他嘴边时，他突然看见观众席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烈风举着瓶冰镇可乐，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衬衫上，像片正在融化的银河。
“感谢……”天风的声音突然卡壳，他看见台下的小软正在抹眼泪，护腕上的兔子图案己经看不清了；林燃正和老炮战队的络腮胡勾肩搭背，两人手里的奖杯碰出清脆的声响；连教练老K都在偷偷抹眼角，胡茬上还沾着蛋糕的奶油。
“感谢所有对手。”天风突然笑起来，发胶失效的呆毛在灯光下翘得老高，“是你们让我们知道，电梯流不止能上高地，还能载着一群疯子，从峡谷底冲到巅峰。”
奖杯底座的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生疼，天风突然把奖杯举过头顶。聚光灯在水晶奖杯上折射出彩虹，他看见观众席上亮起的灯牌汇成星海，听见身后传来队友们不成调的欢呼，突然想起乐乐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电竞最棒的不是赢，是你知道永远有人在电梯口等你，不管你是要冲上去，还是退回来。”
体育馆外的夜空亮起烟花，金色的碎屑落在天风染成蓝绿色的头发上，像撒了把星星。他看着林燃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烈风发来的消息：“早说过你这呆毛适合冠军领奖台。”
远处的庆祝声浪还在继续，天风突然把奖杯塞进林燃怀里，自己蹲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原来紧张到失眠的野王，此刻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眼泪混着汗水流进嘴角，尝起来居然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