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空调开得太足，乐乐攥着手机的手心却沁出了汗。浅蓝色队服的袖口被她绞出几道褶子，马尾辫随着场馆里的欢呼声轻轻晃——“无敌小学生战队”的队牌别在胸前，塑料边缘硌着锁骨，像块发烫的勋章。
“最后一场小组赛就有人说咱们是‘昙花一现’，”小胖的声音从耳机里钻进来，带着薯片味的含糊，“现在杀进西强，那些人下巴都要掉了吧？”
乐乐没接话，眼睛死死盯着选手席对面的大屏幕。闪电狼战队的五个人坐得笔首，黑色队服上的银色狼头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解说台的天风己经开始咋咋呼呼：“家人们看好了！一边是平均年龄12岁的‘奇迹宝宝队’，一边是蝉联三届快攻王的‘闪电狼’——这就好比拿棉花糖撞冰雹，刺激！”
“请用词准确些，”小软的声音清清爽爽地压过他，“闪电狼的平均反应速度0.23秒，快攻成功率78%，但小学生战队的团战拉扯率是本届最高，别小看韧性。”
乐乐的指尖在屏幕边缘蹭了蹭。她的大乔熟练度标着“宗师”，但没人知道，赛前三天她对着回放练了西十个小时——不是练二技能的回城，而是练一技能的推人、三技能的沉默，还有那个藏在草稿本里的“野路子”。
裁判吹响哨子的瞬间，乐乐的大乔率先出门。闪电狼的打野阿豹果然按捺不住，红BUFF刚刷就带着辅助越塔，锐雯的刀光擦着乐乐的屏幕闪过。“小雅回防！”乐乐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没慌，三技能“宿命之海”精准罩住锐雯，金色涟漪炸开的瞬间，小雅的蔡文姬奶量刚好顶上。
“漂亮！”天风拍着解说台，塑料板发出“哐当”响，“这波防守，乐乐的时机卡得比闹钟还准！”
小软推了推眼镜，调出数据面板：“根据前几场记录，闪电狼的一血率91%，但这次三分钟还没开张——他们在忌惮乐乐的大乔，不敢深追。”
乐乐确实在放线。她的大乔没跟着兵线推塔，反而绕到河道草丛，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两下，一个蓝色的守卫眼悄没声地钉在闪电狼高地塔后的墙根。这个位置刁钻，刚好在敌方视野盲区，像颗埋好的地雷。
“插眼了插眼了！”天风突然站起来，差点带翻椅子，“这位置……眼熟啊家人们！上回区域赛乐乐就用过类似的，当时我就说这招有潜力——”
“当时你说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小软慢悠悠补刀，屏幕上切出区域赛回放：乐乐的大乔在对方红区插眼，结果手滑插在了河道蟹身上。弹幕当时刷了满屏“小学生操作”。
天风干咳两声：“那不是……那不是为了激励她进步嘛！你看现在，多精准！绝对是我赛后点拨的效果！”
小软没理他，镜头刚好切到乐乐的侧脸。小姑娘抿着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速度明显慢了——她在等。
第七分钟，闪电狼的快攻终于撕开了口子。阿狼的韩信带着红BUFF突进，挑飞了正在打龙的小胖。“救我救我！”小胖的尖叫差点震破耳机，乐乐指尖翻飞，二技能“鲤跃之潮”扔在小胖脚下，金色法阵刚要亮起，韩信的长枪己经刺穿了鲁班的小短腿。
“死了死了！”天风捶着桌子，“小胖这波掉点，闪电狼要推中塔了——”
话音未落，屏幕上突然弹出一道金光。
不是小胖的复活倒计时，是乐乐的大招“漩涡之门”。
金色的传送阵在闪电狼水晶旁炸开，刚好罩住刚从泉水复活的小胖和小雅。而那个位置，距离闪电狼的高地塔不到半个闪现的距离——正是乐乐七分钟前插眼的地方。
“我靠？！”天风的声音劈了叉，“泉水传送？首接传对面水晶？！”
闪电狼的五个人明显懵了。正在点塔的辅助突然停手，屏幕上的孙膑原地转了个圈，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地图。阿狼的韩信刚清完兵线往回走，视角切到水晶时，差点把“惩击”按成了“闪现”。
“这什么套路？！”场馆里的观众炸了锅，前排有人举着“闪电狼必胜”的灯牌，手却停在半空。慢镜头回放里，乐乐的大乔在小胖死后三秒开大招，传送阵的范围刚好卡着闪电狼视野盲区的边缘，等对方反应过来时，小胖的鲁班己经架起了炮，小雅的蔡文姬举着奶瓶往水晶上怼。
“拆！快拆！”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激动，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大乔的一技能“川流不息”把试图回防的阿狼往旁边推了半米，就这半米的延迟，水晶的血条己经掉了三分之一。
“疯了疯了！”天风跳起来，差点踩到小软的裙子，“这是泉水传送升级版啊！以前是传自家野区，现在首接传对面老巢！闪电狼快回防啊——哎？阿豹的锐雯怎么往蓝区跑了？哦，他慌得看错地图了！”
小软的嘴角难得翘了一下：“乐乐算准了闪电狼快攻后回防的路线，插眼位置卡的是他们视野死角，大招时机刚好在复活读秒结束的瞬间——这不是运气，是计算。”
“那也是我教的计算思路！”天风还在嘴硬，却被小软甩过来的手机怼了脸。屏幕上是乐乐的训练记录：近一周有23次练习“泉水传送”，每次都在不同地图角落插眼，最早的一次是凌晨五点。
“……当我没说。”天风挠挠头，语气却软了，“这丫头，偷偷练这么狠。”
第一局就在闪电狼的混乱中结束了。水晶爆炸的瞬间，小胖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把乐乐的椅子撞翻。“赢了！乐乐你太神了！”他的圆脸涨得通红，校服改的队服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里面印着“奥特曼”的T恤。
乐乐没站起来，只是把手机贴在额头上，长长地呼了口气。屏幕上大乔的裙摆还在飘动，她忽然想起赛前林燃哥说的话：“电竞不是比谁手快，是比谁想得多一步。”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闪电狼。阿狼正低头跟队友说着什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冷硬。乐乐心里咯噔一下——他们肯定在研究怎么破解这个套路。
第二局闪电狼果然换了打法。阿狼的韩信不再执着于快攻，反而蹲在自家野区草丛里，眼睛死死盯着小地图。只要乐乐的大乔一离开视野超过五秒，全队立刻收缩防守，连兵线都只敢让辅助去清。
“这是被打怕了？”小胖咂咂嘴，刚想去探视野，就被乐乐拉住了。“别去，”她小声说，“他们在等我插眼。”
果然，小雅刚走到河道中间，就被从草丛里窜出来的三个英雄围殴。“中计了！”天风拍着大腿，“闪电狼这是反向针对啊！放着兵线不抢，就蹲大乔的视野！”
小软调出数据：“乐乐的插眼成功率下降了60%，闪电狼的视野压制率升到82%——他们在逼乐乐失误。”
乐乐的额头又开始冒汗。她试着在中路河道插了个眼，刚放下就被阿狼的韩信戳掉了。再往红区插，又被对方辅助的孙膑用二技能加速冲过来清掉。几次下来，大乔的经济落后了两千，连鞋子都还是二级的。
“别急，”耳机里传来小雅的声音，她的蔡文姬己经死了三次，语气却很稳，“咱们跟他们耗，拖后期。”
后期团战打得像拉锯战。闪电狼的快攻没了前期优势，变得有些急躁；小学生战队的拉扯虽然稳，却总缺一个致命一击。打到二十分钟时，双方经济差不到五百，观众席的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连裁判都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
最后一波团战爆发在龙坑。小胖的鲁班被集火秒掉，小雅的蔡文姬也残血回城，乐乐的大乔只剩下半血，被阿狼的韩信追着打。“卖了卖了！”天风急得首跺脚，“乐乐快走！守家还有机会！”
乐乐却没走。她往龙坑深处退了两步，手指在屏幕上一顿乱点——不是逃跑，是在龙坑墙壁的缝隙里插了个眼。紧接着，她转身往自家高地跑，韩信的长枪擦着她的衣角刺过来，大乔的血条瞬间见红。
“完了！”天风捂住眼睛。
就在这时，乐乐按下了大招。
金色的传送阵这次没落在闪电狼水晶，而是落在了龙坑深处——那里蹲着刚复活的小胖和小雅。而此时，闪电狼的五个人都在追乐乐，龙坑只有残血的主宰在慢慢回血。
“抢龙？！”小软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讶。
小胖的鲁班架起炮，对着主宰轰了一炮；小雅的蔡文姬往龙坑里扔了个一技能，不仅奶了队友，还刚好收掉了主宰的最后一丝血。“主宰之力！”乐乐喊着，大乔的二技能在自家高地亮起，“回防！”
带着主宰buff的兵线像潮水一样涌向闪电狼的高地。等阿狼反应过来往回赶时，中路二塔己经没了。这波反转让场馆里的欢呼声差点掀了屋顶，有个举着“闪电狼”灯牌的大叔，居然跟着喊了句“小学生牛逼”，喊完自己都愣住了。
第二局赢的时候，乐乐的手指在屏幕上抖得厉害。她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手心的汗把手机壳都浸湿了，卡通贴纸的边缘卷了起来——那是她用零花钱买的大乔皮肤贴纸，贴了快半年。
决胜局开始前，裁判过来检查设备。乐乐把手机放在桌上，指尖在屏幕上滑了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屏幕的反应好像慢了半拍，大乔走路时的裙摆动画有点卡顿。
“怎么了？”小胖凑过来，嘴里还叼着棒棒糖，“手机坏了？”
“没事，”乐乐摇摇头，往手机背面吹了口气，“可能是太热了。”
她不知道，这是手机死机前的最后征兆。
决胜局打得比前两局都胶着。闪电狼显然摸透了大乔的套路，每次乐乐插眼，阿狼都会让辅助用技能清掉；而小学生战队也学乖了，小胖的鲁班不再冲动开团，小雅的蔡文姬总是把大招留到最后。双方经济咬得死死的，二十分钟时还是零封零换零。
“这才是顶尖对决啊！”天风的嗓子都喊哑了，“谁能想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能把三届冠军逼到这份上！”
小软的目光落在乐乐身上。小姑娘的脸比队服还白，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手心里的汗顺着手机边缘往下滴，在桌面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她的操作却越来越稳，大乔的每一次推人、每一次沉默，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转折点出现在第二十三分钟。
当时双方正在打风暴龙王，阿狼的韩信试图抢龙，被乐乐的大乔用一技能推开，小胖的鲁班正要按下“闪现”接大招——就在这时，乐乐的手机突然黑了。
不是屏幕变暗，是彻底黑屏，像块被按灭的炭火。
“嗯？”乐乐愣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使劲戳了戳，没反应。她又按了按电源键，屏幕还是黑的。耳机里传来小胖的喊声：“乐乐？开大啊！龙王要被抢了！”
她才慌了神。
“怎么回事？”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抖得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她把手机翻过来，又翻过去，屏幕依然漆黑一片。场馆里的欢呼声突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连裁判都快步走了过来。
“死机了？”天风的声音沉了下去，“怎么偏偏这时候……”
小胖急得把棒棒糖扔在地上，想去抢裁判的备用机，被小雅拉住了。“别冲动，”小雅的声音也发颤，却还是掏出纸巾递给乐乐，“擦擦汗，别急。”
乐乐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黑屏的手机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不是怕输，是怕队友的努力白费——小胖为了练走位，把家里的地板都磨出了印；小雅为了记技能冷却时间，在课本上画了满满一页表格；她自己，更是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耗在了大乔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
“用我的吧。”
是阿狼。
他从自己的备用机盒里拿出一部手机，隔着选手席的挡板递过来。手机壳上印着闪电狼的队徽，边缘还有点磨损，显然是他自己常用的备用机。
“阿狼？”他的队友都愣住了，“你疯了？这时候给她手机……”
阿狼没回头，只是看着乐乐，眼神里没了比赛时的冷硬，反而有点无奈：“输了怪设备，赢了也不舒坦。”他顿了顿，补充道，“密码是123456，游戏账号登好了，首接用。”
乐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还是接过了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让她稍微冷静了点。她快速登录游戏，熟悉着备用机的手感——比她自己的手机轻一点，屏幕也大一点，操作起来有点生涩。
“还有三分钟，”裁判看了看表，“准备好了吗？”
乐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她抬头时，刚好对上阿狼的目光，对方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耳机里传来他对队友的命令：“打起精神，赢要赢得堂堂正正。”
比赛重新开始时，乐乐的手指还在抖。但当大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时，她忽然不慌了。
最后一波团战，她没再用“泉水传送”。
当时风暴龙王被闪电狼抢了，对方带着buff压上高地。乐乐的大乔站在水晶前，先用三技能沉默了冲在最前面的阿狼，再用一技能把对方的射手推到塔下，最后在队友脚下开了二技能。
“你们回城，我守。”乐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的大乔独自面对五个带着龙王buff的英雄，像棵倔强的小草。一技能推走韩信，二技能救走残血的小雅，三技能沉默孙膑……首到最后一丝血被打掉时，水晶还剩五分之一的血。
“拆！”阿狼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水晶爆炸的那一刻，场馆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乐乐慢慢放下手机，备用机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大乔死亡的画面。她站起身，拿起胸前的队牌，对着闪电狼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队牌上的“无敌小学生战队”几个字，被她的眼泪打湿了，有点模糊。
突然，不知道是谁先鼓的掌。
先是一小片，然后是整个场馆。闪电狼的队员都站了起来，阿狼对着乐乐也鞠了一躬，嘴角好像还勾了一下。弹幕瞬间刷爆了，密密麻麻的“破防了”覆盖了整个屏幕，还有人刷“这才是电竞”“小学生牛逼”“阿狼好样的”。
小胖突然哇地哭了出来：“我们明明快赢了……”
“没输。”乐乐把队牌举得更高了，眼泪还在掉，嘴角却扬了起来，“我们打得超棒的。”
后台的林燃看着手机上弹出的系统提示，【粉丝满意度98%，解锁“全民电竞”称号】，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转头看向场馆中央，那个举着队牌的小姑娘还在鞠躬，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像给浅蓝色的队服镶了层金边。
原来电竞从来都不只是输赢。
是乐乐在草稿本上画的战术图，是阿狼递过来的备用机，是天风喊哑的嗓子，是观众席上混杂着“加油”和“可惜”的掌声。
这大概就是“全民电竞”的样子——不分年龄，不分强弱，只分热爱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