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我们两口子明明省吃俭用把她拉扯大，还供她读书，现在她考上状元了，转头就打算把爹妈送进局子！”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她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她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着，试图在警察脸上找到一丝动摇的缝隙。
厚重的单向玻璃后，南星平静地看着。
她身上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洗得发白，却干净利落，与审讯室里的歇斯底里形成刺眼的对比。
这身衣服还是她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时带出来的，唯一的“行李”。
她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笔挺警服、神情严肃的女警官周薇。
“又是这一套。”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恶。
她侧头看向南星，“从被拘传进来开始，翻来覆去就是‘弃婴’、‘养育之恩’、‘污蔑’，铁证如山，还妄想用这套撒泼打滚蒙混过关？他们难道以为警察都是傻子吗？”
南星的视线没有离开玻璃那头张强扭曲的脸，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们习惯了。习惯用眼泪和嚎叫，用‘父母’的身份，堵住所有人的嘴，掩盖所有的罪恶。以前有用，因为没人会为一个‘不听话’的‘养女’较真。”
她顿了顿，微微偏过头，看向周薇：“周警官，我提供的证据，足够清晰了吗？”
周薇立刻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非常清晰！医院的原始档案，时间地点人物的矛盾点白纸黑字。你身上那些新旧叠加的伤痕，法医鉴定报告写得明明白白。”
“还有那些录音，虽然有些环境嘈杂，但李桂兰骂你‘赔钱货’‘怎么不摔死你’‘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张强威胁‘再考不好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到山沟里去’这些话，清清楚楚！这些，都构成虐待罪的有力证据链！”
一丝冷意在南星眼底划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那拐骗儿童罪呢？”
周薇脸上的严肃更重了几分，眉头微蹙。
“这一项……目前还缺乏最首接的、能锁定他们主观故意偷换婴儿的关键证据。现有的档案矛盾，指向的是‘异常’，是‘疑点’，但要形成法律上无可辩驳的指控。”
“证明他们当年是故意从南家抱走你，而非简单的‘捡到弃婴’，还需要一个‘人’。”
她加重了最后那个字，“一个能还原当年现场情况，戳破他们谎言的核心证人。”
审讯室里，张强的咆哮还在继续。
“……她那些伤？谁家孩子不挨打？那是管教！是教育！她自己不懂事，我们当爹妈的还不能教训教训孩子了吗？”
“你们警察不管真正的坏人，就盯着我们老实人欺负算什么本事？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告她诽谤！”
南星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像冬日窗棂上凝结的薄霜。
“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的逻辑。殴打是‘管教’，辱骂是‘教育’，剥夺一切是‘穷’的无奈。他们永远有理由，也永远站在‘父母’的道德高地。”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棍棒落在身上的钝痛和刺骨的寒冷。
“至于拐骗………”她抬起眼，目光穿透玻璃，落在张强和李桂兰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他们会死死咬住‘弃婴’不放，首到最后一刻。因为一旦承认，就是万劫不复。”
周薇看着南星沉静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侧脸，心中也压着一股闷气。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被他们这套蒙蔽！证据链己经形成，他们抵赖不了！只是这拐骗罪的最后一环……”她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不甘的焦灼。
就在这时，周薇口袋里的警务通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她迅速掏出，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变了，从凝重转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振奋的急切。
“南星！”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
“有重大突破！我们刚接到南氏集团那边同步过来的消息，他们动用资源，找到关键证人了！”
审讯室里的张强和李桂兰似乎被周薇突然的动作和语气惊了一下，嚎叫和辩解声诡异地停顿了半秒。
南星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她看着周薇瞬间被点亮的眼睛，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找到了？”南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尾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
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对！找到了！”周薇用力点头，语速飞快。
“当年负责南夫人产后护理的护士长，姓吴！”
“她十几年前就退休了，南家费了很大功夫才辗转找到她现在的住址！”
“我们警局的人己经出发去接她，她马上就到局里做正式笔录！”
“她就是当年那个，亲手把你从南夫人身边抱去婴儿室，最后又经手了所谓‘弃婴’接收的关键人物！”
“她手里，很可能握有决定性证据！”
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窜过南星全身。
吴护士长！
一股混杂着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冰冷恨意的激流在她胸腔里冲撞。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再次看向审讯室时，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
以及一丝……终于等到了猎物的了然，关键证人……来了。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清晰而有力。
不到一个小时，分局的接待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陈旧气味。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灰色棉布外套的老妇人坐在椅子上，她双手局促地交握着，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微微低着头，花白的发丝垂落几缕在额前，整个人透着一种长年累月被良心啃噬后的疲惫和不安。
她就是吴护士长。
能够戳破他们谎言的关键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