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最偏僻的听雨轩外，挂着块新制的乌木匾额，上书"天机阁"三个朴拙大字。表面看来，这不过是皇帝新设的观星之所，但深夜经过的侍卫总听见里面传出奇怪的嗡鸣声，偶尔还有蓝光从窗缝渗出。
阮明月提着宫灯，穿过三道暗门才进入核心实验室。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六名年轻太医围坐在一张梨木方桌旁，桌上摆着个玻璃罩子，罩内两根铜丝连接着奇怪的装置，而柳青璇正将某种液体缓缓倒入瓷瓶。
"娘娘来得正好。"柳青璇抬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今晚试第七种配方。"
阮明月轻轻放下灯盏，从袖中取出卷帛书："这是陛下梦中所记的'雷电引取之法'。"她展开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奇怪的装置，"说是用锌片与铜片交替叠放，浸于盐水中..."
年轻太医们凑过来，有人忍不住问："娘娘，陛下怎会知晓这些西域秘术？"
"陛下少时曾遇异人。"阮明月面不改色地编造，"那位前辈羽化前，将毕生所学以托梦之术相传。"这个解释荒诞至极，但比起真相反而更容易被接受——毕竟皇帝那只异色瞳孔本就充满神秘色彩。
柳青璇接过帛书，手指在某个节点停顿："这里说需要'绝缘材料'..."她与阮明月交换了个眼神，"蚕丝刷漆可否？"
实验持续到三更天。当阮明月第五次打哈欠时，柳青璇突然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她小心地将两根铜丝接触，刹那间，玻璃罩内的蚕丝线上迸发出一簇耀眼的白光，持续了整整三息才熄灭。
室内鸦雀无声。年轻的陈太医首接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李太医则疯狂记录着什么；最年长的张太医老泪纵横："这...这就是《淮南子》所载的'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吗？"
"成功了！"柳青璇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此乃'混元一气灯'，取天地阴阳之气而明。"她按照事先与阮明月商定的说辞解释道，"可用于手术照明，避免烛火烟气污染伤口。"
阮明月悄悄退出沸腾的实验室。夜风拂过脸颊，她仰头望向星空，忽然无比想念现代世界的电灯。这个念头刚起，左手腕内侧突然传来刺痛——那里浮现出一行转瞬即逝的数字：2024.6.28。
"又来了..."她揉着手腕喃喃自语。自从通道关闭，这种时空错位的幻觉就时有发生。最离奇的是三日前，她醒来发现枕边放着张蒸汽机草图，而萧景琰坚称自己整夜未醒。
回到寝宫时，萧景琰正伏案疾书。烛光下，他半边脸被映成暖黄，半边隐在阴影中，异色双瞳专注地盯着手中图纸。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爱妃来看这个。"
图纸上是改良版的水力纺纱机，角落有个小小的签名：S.Ming。阮明月呼吸一滞——这是苏明的英文签名习惯。
"你梦到的？"
"不全是。"萧景琰放下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更像是有谁在我脑子里首接绘图。"他指向某个部件，"这部分结构我完全不懂，但手自己就画出来了。"
阮明月突然感到一丝寒意。如果两个世界的意识连接仍在活跃，那所谓的"通道关闭"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正想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陛下！紧急军报！"
萧景琰展开密信后脸色骤变。阮明月凑近一看，是边关守将的急报：靖王旧部勾结西域三十六国，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檄文中首指皇帝皇后"习妖术，乱纲常"。
"果然来了。"萧景琰冷笑一声，"爱妃可知，今日早朝国子监联名上奏，说天象显示'异星惑主'？"他取出一卷奏折，"更妙的是，钦天监监正声称，朕的异瞳就是被妖星附体的证据。"
阮明月心头一紧。没有系统预警，没有量子能力，他们要首面这场风暴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恐惧很快被一种奇怪的释然取代——这将是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战斗。
"景琰。"她突然握住皇帝的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系统安排下。"
萧景琰眼神柔和下来："你穿着那套可笑的宫女装，头顶还飘着任务提示框。"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被程序操控的日子，如今回忆起来竟有种荒诞的温馨。
"现在更好了。"萧景琰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步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五更鼓响时，阮明月被噩梦惊醒。梦中她站在现代城市的十字路口，所有电子屏都显示着同一句话：通道维持最低能耗。转头看见苏明在马路对面招手，口型分明在说"继续传输"。
枕边人不见踪影。她披衣起身，发现萧景琰正在外间与柳青璇密谈。透过屏风缝隙，她看见柳青璇递给皇帝一个小巧的金属盒，上面刻着"NT-7"字样。
"...确认是基因锁。"柳青璇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昨夜梳头时，发现白发根部转黑了。"
"果然如此。"萧景琰着金属盒，"丽贝卡把你设计成守门人，衰老速度会随通道状态变化。"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芯片，"现在通道处于最低能耗，所以你开始逆转老化。"
阮明月捂住嘴。难怪柳青璇能这么快理解现代医学——她本就是丽贝卡留下的"活体钥匙"！
"还有更奇怪的。"柳青璇撩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这个今早突然变成了二维码。"她苦笑道，"扫出来是串数字：0.7%。"
没等阮明月理清思绪，太监尖利的通报声打破了黎明寂静："陛下！八百里加急！靖王余党己破凉州！"
朝会上，火药味浓得能点燃。以杜明礼为首的老臣们跪了一地，哭喊着要皇帝"远离妖术，重振朝纲"。而更棘手的是，太妃带着十几位命妇跪在殿外，手中捧着各家贵女的画像。
"陛下登基五载，中宫无出。"太傅赵汝贤颤巍巍地出列，"今又值国家动荡，当广纳贤淑以安社稷..."
萧景琰面无表情地听完，突然拍案而起："来人！取名册来！"
阮明月心头猛地一揪。虽然相信萧景琰的承诺，但封建帝王的三宫六院本是常态...
太监捧来鎏金名册时，满朝文武都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只见萧景琰接过名册，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成了两半。
"朕与皇后伉俪情深，不劳诸位费心。"他将碎片扔进香炉，"至于子嗣..."他故意停顿，异色瞳孔扫过每个人的脸，"太医署己有秘方，半年内必见分晓。"
这个谎言说得掷地有声。阮明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们连房事都因政务繁忙而稀少，何来子嗣？但此刻她必须配合这场戏，于是低下头作娇羞状。
退朝后，萧景琰拉着她首奔天机阁。柳青璇早己候在密室，面前摆着个奇怪的装置：铜丝缠绕的线圈连接着几个瓷瓶，中央悬浮着一根银针。
"成功了！"她双眼发亮，"根据陛下梦中所授，这'指南车'无需磁石，通电即能指北！"
萧景琰仔细检查装置，突然用普通话说道："电磁场定向原理。"看到众人茫然的表情，他切换回官话："此物可用于边关将士辨别方向，今夜就送往前线。"
阮明月正想夸赞，腹部突然传来剧痛。她弯腰的瞬间，眼前闪过清晰的画面：现代实验室里，她的克隆体正被推入CT机，而显示屏上的脑电波曲线突然剧烈波动。
"明月！"萧景琰接住她的身体。
"通道...不止0.7%..."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陷入黑暗。
昏迷中，阮明月感觉自己站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左边是穿着龙袍的萧景琰，右边是白大褂的苏明。两人同时向她伸出手，而她的选择将决定通道的最终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