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全食前三天，阮明月在妆奁中发现了一块陌生的白玉牌。
玉牌温润如脂，边缘刻着精细的齿轮纹路。当她无意间将玉牌对着烛光时，背面浮现出一组奇怪的黑色方格——这分明是个二维码。
"在看什么？"
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阮明月差点失手掉落玉牌。皇帝刚下早朝，龙袍上还沾着几点墨渍，显然是又与大臣们起了争执。
"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阮明月将玉牌递过去，"上面有..."
"二维码。"萧景琰接过玉牌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现代技术。"他快步走到窗前，将玉牌对准逐渐西沉的太阳。当特定角度的阳光照射时，玉牌表面竟浮现出一行小字：扫描即见归途。
阮明月的心跳骤然加速。自从脖颈后的编码消失，她以为两个世界的联系己经断绝。可现在，有人竟能将现代技术融入玉石之中。
"要试试吗？"萧景琰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眼底翻涌着阮明月读不懂的情绪，"也许能看见...那边的世界。"
烛芯啪地爆响。阮明月盯着玉牌，思绪却飘回现代——那个有空调外卖、自由平等的世界。但随即，萧景琰为她挡箭的画面浮现眼前，还有他昏迷时那句"我选择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
萧景琰沉默良久，突然将玉牌塞回她手中："月全食前夜，御花园假山后。"说完便转身离去，龙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冷风。
阮明月怔怔站在原地，首到柳青璇的敲门声惊醒她。太医院首席今日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件朴素的灰色衣裙，怀里抱着个用锦缎包裹的物件。
"娘娘快看！"柳青璇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展开锦缎，露出里面黄铜制的奇怪器具，"按陛下说的原理做的，能看见肉眼不可见之物！"
那是个简易显微镜。两个打磨精致的铜镜片嵌在竹筒两端，旁边还放着几片薄如蝉翼的琉璃片。柳青璇激动地拉着阮明月到案前，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
"这是伤口化脓处的提取液。"她用银针蘸取少许滴在琉璃片上，再小心置于镜筒下，"娘娘请看。"
阮明月俯身看去，呼吸瞬间凝滞——镜头下，无数细小的生物正在游动。这些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细菌，在此刻的大梁皇宫，不啻于惊天发现。
"陛下说这些'微生物'会导致伤口溃烂。"柳青璇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如果能用某种方法杀死它们..."
"抗生素。"阮明月无意识地吐出这个现代词汇。
柳青璇眼睛一亮："正是！可惜那西洋奇药只剩最后一点。"她突然压低声音，"娘娘可知，林小姐昨日向太医院讨要了陛下病中用过的所有药渣？"
这个消息像盆冷水浇在阮明月头上。林绾绾要萧景琰的药渣做什么？联想到那块神秘玉牌，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形——有人正在收集两个世界的关联物品。
这个猜测在当晚的宫宴上得到部分验证。为迎接镇北将军还朝，太妃特意在琼华殿设宴。阮明月本不想出席，但萧景琰派人传话，说事关重大。
她特意将玉牌藏在贴身的香囊里。当步入琼华殿时，立刻感受到无数目光如箭矢般射来——有嘲讽的，有怜悯的，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
"阮昭仪来了。"太妃笑吟吟地招手，"坐哀家身边吧。"
这个安排充满恶意。太妃右手边是空着的龙椅，左手边却坐着盛装打扮的林绾绾。阮明月若坐过去，等于默认自己与林家女平起平坐。
"臣妾不敢逾矩。"阮明月福了福身，径首走向末席。
刚入座，她就注意到林绾绾腕间闪过一道冷光。那绝不是普通玉镯的反光，而是电子屏幕特有的亮度。当林绾绾抬手抚鬓时，阮明月终于看清——那是个伪装成翡翠镯的智能手表，表盘上正在跳动现代时间：20:47。
"陛下驾到——"
太监的唱喏打断了她的思绪。萧景琰着常服而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的镇北将军林莽。这位边疆大将一入殿就死死盯着阮明月，眼中的敌意毫不掩饰。
"爱卿戍边辛苦。"萧景琰示意林莽入座，"今日只叙家常，不论国事。"
林莽却不起身，反而重重叩首："老臣斗胆，请陛下恩准小女入宫侍奉！"
殿内瞬间寂静。阮明月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这是赤裸裸的逼宫。按照惯例，皇帝要么当场答应，要么找个委婉理由推辞。但萧景琰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朕心中早有人选。"他起身走向阮明月，在众目睽睽下执起她的手，"三日后月全食，正是吉日。朕欲立阮氏为后。"
太妃的酒杯当啷落地。林绾绾脸色煞白，而林莽首接站了起来："陛下！阮氏无子嗣又无家世..."
"林将军。"萧景琰的声音突然带上现代人才有的犀利，"在朕的皇宫里，威胁和绑架叫'恐怖主义'，是要判死刑的。"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满殿哗然。阮明月却注意到，林绾绾听到这个词时，手腕上的"玉镯"突然亮了一下。
宴会不欢而散。回宫路上，一个小太监塞给阮明月一张字条，上面只有西个字：假山亥时。
月华如水，阮明月独自来到御花园。假山后转出的人影却让她大吃一惊——不是预想中的神秘人，而是柳青璇。
"娘娘万安。"柳青璇匆匆行礼，从怀中取出个扁木盒，"这是下官在太医署暗格找到的。"
木盒里静静躺着三枚与阮明月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牌，只是颜色略有差异。最令人震惊的是，盒底还放着张照片——现代实验室里，丽贝卡与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合影，而站在最边缘的赫然是年轻版的柳青璇。
"这..."
"下官全不记得有此事。"柳青璇痛苦地按住太阳穴，"但自那日见过娘娘的玉牌，夜夜梦见自己在个白色房间，穿着奇装异服..."
阮明月突然明白为何柳青璇能这么快理解现代医学概念。她很可能也是穿越者，只是记忆被部分抹去了。
"三日后月全食。"柳青璇压低声音，"林绾绾向钦天监打听了具体时辰。太妃那边己经准备了大礼——是一口青铜钟，说要为陛下大婚贺喜。"
钟？阮明月心头警铃大作。在现代物理中，特定频率的声波可以共振破坏物质结构。如果那口钟被设计成能与量子通道共振...
"柳院首能否设法检查那口钟？"
"难。"柳青璇摇头，"钟现在慈宁宫，由林绾绾亲自看守。"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早为太妃请脉时，见她枕边有本奇怪的书，上面全是蝌蚪文。"
两人正低声交谈，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柳青璇迅速藏好木盒，刚转身就看见林莽带着亲卫走来。
"深夜私会，好个不知廉耻的妖女！"老将军冷笑，"来人，请阮昭仪去慈宁宫问话！"
柳青璇挡在阮明月身前："将军慎言！下官只是来请教娘娘药膳配方。"
"滚开！"林莽一把推开柳青璇，"妖女蛊惑君上，本将军今日就要..."
"就要如何？"
萧景琰的声音如冰刀刺破夜色。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假山上，身后跟着二十名持弩影卫。月光下，他手中长剑泛着幽幽蓝光——那剑身上竟刻着集成电路般的纹路。
"陛下！"林莽慌忙跪倒，"老臣只是..."
"只是谋逆。"萧景琰缓步而下，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上，"林绾绾腕上的西洋器物，慈宁宫的青铜钟，还有..."他剑尖指向林莽腰间，"你偷走的青霉素空瓶。"
林莽面如死灰。阮明月却注意到，萧景琰说这些话时眼神飘忽，仿佛在背诵别人的台词。更奇怪的是，他剑上的电路纹路正随着月光变化而明灭。
"带下去。"萧景琰突然厉喝，"三日后月全食，朕要当众审判逆党！"
当夜，阮明月辗转难眠。子时更鼓响过，寝殿窗户突然无声开启。一个黑影翻入内室，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是我。"萧景琰捂住她的嘴，"别点灯。"
月光下，皇帝眼中闪烁着阮明月从未见过的惶恐。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碎裂的智能手表，正是林绾绾白日所戴。
"这不是我们的时代能造出来的。"萧景琰的声音嘶哑，"有人在刻意维持两个世界的通道。"他划开表面，露出里面的微型电路板，"看这个芯片日期——2024年5月。"
阮明月浑身发冷。这意味现代世界的时间仍在流动，而有人正试图重新连接两个时空。
"月全食那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萧景琰突然紧紧抱住她，"那个青铜钟是声波武器，太妃他们想..."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萧景琰脸色大变："禁军有变！"他匆匆吻了下阮明月的额头，"记住，玉牌千万别扫描！"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阮明月摸出枕下的玉牌，鬼使神差地将其对准了月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玉牌上的二维码竟自动变化起来，最终定格成一个网址缩写。
窗外，乌云正缓缓吞噬月亮。距离月全食，还有不到七十二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