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贤妃

2025-08-23 257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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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我推开窗,见檐角的风铃被晨光染得透亮,忽就想起孟韫竹昨日那截藏在身后的断枝。

银环正为我梳发,铜镜里映出我眼底的笑意,她手一顿:“娘娘今日想去哪?”

“去翊坤宫。”我指尖敲了敲镜沿,看她簪子上的珍珠晃了晃,“听说孟贵妃宫里的兰花开得正好。”

银环应了声,却忍不住多嘴:“昨儿那事……”

“去了便知。”我笑着起身,挑了件月白的常服,裙摆绣着几枝淡竹,倒衬得步履轻了些。

翊坤宫离坤宁宫不算近,一路穿过后花园,见着几个洒扫的宫女,见了我都慌忙行礼。

转过月亮门时,就见孟韫竹宫里的小太监正蹲在廊下喂猫,见了我忙扔了手里的鱼干,连滚带爬地往里通报。

我拾阶而上,刚到殿门口,就见孟韫竹迎了出来。

她今日换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头冠也换成了小巧的银钗,鬓边别着朵新鲜的白茉莉,倒比昨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娇憨。

“皇后姐姐怎么来了?”她福身时,耳后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声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糯。

“来看看你的兰花。”我迈步进门,目光扫过殿内,见窗台上摆着几盆墨兰,叶片修长,倒像极了她昨日握枯枝的手。

孟韫竹跟在我身后,手绞着裙摆,脚尖在青砖上碾来碾去。我转身时,正撞见她慌忙抬头,眼里的慌像水里的碎银,一晃就散了。

“昨日御花园风大,”我慢悠悠地抚过兰花的叶片,指尖沾了点露水,“妹妹捡的那截枯枝,插瓶了吗?”

她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针尖扎了下,脸腾地红起来,从耳根一首漫到下颌。

“姐姐说笑了。”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花架,青瓷瓶晃了晃,“那树枝臣妾扔了。”

“哦?”我挑眉看她,见她手指抠着裙角,把绣着的兰草都揉皱了,“我瞧着那树枝上的纹路倒像极了剑穗上的缠绳,妹妹不喜欢?”

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慌像受惊的兔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鼻尖的细汗上,亮晶晶的。

我忽然觉得有趣,往前凑了半步,见她睫毛抖得像振翅的蝶,连呼吸都放轻了。

“姐姐”她咽了口唾沫,声音软得发黏,“臣妾不懂什么剑穗,昨日只是觉得那树枝好玩。”

“好玩?”我故意拖长了调子,见她脖子都红了,像熟透的樱桃,“那妹妹用树枝在地上划的,是什么好玩的花样?”

她突然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要哭了。

我正想作罢,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着轻柔的笑语:“皇后姐姐在这儿吗?”

回头一看,见贤妃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

她穿着件湖蓝色的宫装,腰间系着宽宽的玉带,衬得小腹微微隆起。

贤妃与我一同入宫,算起来己有五年,她父亲是江南的地方官,性子温婉,待人谦和,与我素来交好。

“妹妹怎么来了?”我笑着迎上去,见她眉眼间带着孕后的柔和,“仔细脚下。”

贤妃福了福身,手轻轻护着肚子,笑道:“听闻姐姐来了翊坤宫,我想着许久没见孟妹妹,便过来瞧瞧。”

她说着转向孟韫竹,眼里满是温和,“孟妹妹刚入宫,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孟韫竹显然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了,对着贤妃屈膝行礼:“多谢贤妃姐姐。”

“快别多礼。”贤妃拉过她的手,笑得温柔,“我这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快满三个月了,前几日太医来诊脉,说很康健呢。”

“那可要恭喜妹妹了。”

我看着她护着肚子的模样,想起刚入宫时,她还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后,如今倒有了母性的柔光。

贤妃笑着摆手,眼睛弯成了月牙:“这孩子也淘气,夜里总踢我,害得我总睡不好。”

贤妃说着,指尖轻轻点了点小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淌出水来,“昨日让小厨房炖了燕窝,想着给姐姐和孟妹妹也送些来,刚巧听闻姐姐在这儿,倒省了我再跑一趟。”

孟韫竹忙让宫女去搬燕窝,转身时脸颊还有点红,只是方才那慌乱己淡了许多。

我看着她往茶盏里添水,手还微微发颤,倒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宝贝,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小丫头,藏点心事就慌成这样,倒比宫里那些八面玲珑的主儿有趣多了。

“前几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贤妃抚着肚子笑道,“太医说多走走好,我便去转了转,谁知那花匠新引进了种墨紫色的,说是叫醉杨妃,开得比碗口还大,姐姐要不要去瞧瞧?”

“等过几日吧,”我接过孟韫竹递来的茶,指尖触到她的手,凉丝丝的,“这几日总觉得乏,懒得动。”

孟韫竹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声音软软的。

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发间,那支银钗上的小珍珠闪着光,倒让她添了几分温顺。

若不是昨日亲眼见了她挥枯枝的模样,我真要当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了。

“对了,”贤妃忽然想起什么,“昨日我去给太后请安,见她老人家正念叨孟妹妹呢,说许久没听你弹琴了,妹妹若得空,该去陪太后说说话才是。”

孟韫竹愣了愣,随即点头:“是,臣妾明日便去。”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我瞧着那帕子角绣着的剑穗纹样,心里又动了动。

这小丫头,连帕子上都藏着破绽呢。

正说着话,贤妃的宫女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娘娘,这是方才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说是新配的方子,比从前的温和些。”

贤妃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笑着递给我:“姐姐瞧瞧,这药丸子做得倒像糖糕,若不是闻着药味,真要当是点心了。”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药丸圆滚滚的,裹着层金箔,确实精致。

正想夸两句,却见孟韫竹忽然别过脸,像是闻不得药味,眉头微微蹙着。

“妹妹是不是闻不得药味?”贤妃关切地问。

孟韫竹忙摇头:“不是,臣妾只是想起前几日喝的苦药,有点怕罢了。”她说着,端起茶盏猛灌了一口,倒像是要压下什么。

我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她那蹙眉的样子,竟与昨日挥剑时那专注的神情有几分像,都是藏不住的认真。

又说了半个时辰,贤妃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歇着了,这小家伙又开始闹了。”

她笑着拍了拍肚子,由宫女扶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孟妹妹,燕窝记得吃,补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