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夜的书房内,气氛格外凝重。
福贵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他眼角的余光盯着自家主子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白粥,和那一小碟的酱黄瓜。
糟了!
福贵在心中默默给孟慕晴点了一根白色蜡烛。
孟典膳这是恃宠而骄过了头,竟敢给殿下安排一碗白粥当午膳?!她昨夜才讨得殿下临幸,没想到今儿个就上天了?
按照殿下的脾性,恐怕这位孟掌膳,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就在福贵心里盘算孟慕晴还能活几个时辰时,他预想中的太子殿下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呵。”
萧宸夜冷笑一声,随后面无表情地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白粥,然后吃了。
吃……吃了?!
福贵看得惊骇不己。
这位主子爷的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越是平静,底下藏的怒火就越是骇人。
可今天这平静里,似乎不太对劲啊?
就在这时,萧宸夜又夹起一筷子酱黄瓜,往嘴里一放。
“这么酸。”他皱紧了眉头,“她到底怎么吃下去的?”
在福贵惊恐的眼神中,萧宸夜竟然配着酸黄瓜,又喝了两口白粥。
福贵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殿下该不会真对孟典膳上心了吧?!
这可是普天下头一遭的奇事啊!
“她还在喝药吗?”
就在福贵走神之际,萧宸夜微沉的嗓音响起,吓得福贵一哆嗦。
“回殿下,什么药?”福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宸夜的动作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隐隐透出来的杀气让福贵瞬间醍醐灌顶。
“殿下,您说的是……是太医院给孟典膳配的那调理肠胃的药?!”眼看着太子殿下眼神柔和了下去,福贵连忙补充道,“欧阳院使的方子极好,孟典膳的肠胃早就养好了,您昨天不是看见了么?她身子骨好着呢。”
“嗯。”萧宸夜应了一声,放下汤匙,“那便不必让她再喝白粥了,恢复她的份例吧。”
福贵一愣,提醒道:“殿下,那您和孟典膳的三日之约……”
不是说孟典膳取悦不了您,她就得一辈子喝白粥吗?
他话音刚落,萧宸夜的目光又冷冷地扫了过来。
福贵立刻闭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什么三日之约,分明就是儿戏吧!
福贵忍不住腹诽,现在世道变了,变成了殿下变着法儿取悦孟典膳吧!
既给她升了官,又给她多发了赏钱,如今连自己都陪着喝白粥了,就差没把心掏出来了吧!
萧宸夜拿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竟然主动解释了一句:“安慈伏诛,她也算有功。孤不过是论功行赏罢了。”
福贵低着头,嘴角使劲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有功?
是,功劳大了去了。
懒惰之功,嗜睡之功,把您老人家的心都给睡乱了的功。
……
与此同时,汀兰苑内。
孟慕晴正与她人生中新的劲敌——东宫膳房的账目,进行着殊死搏斗。
赵掌膳把那本砖头厚的册子留下后,就脚底抹油地溜了。孟慕晴对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毛笔字,什么“申领炭敬若干”、“采买活鱼二十斤”、“核销香料三两”,看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CPU要被烧坏了。
从前她连自己的花呗账单都懒得看,现在居然要来审计古代的账目?
她挣扎了片刻,最终,咸鱼的本能还是战胜了社畜的责任心。
她把那本厚重的账册往桌上一推,然后迅速爬上床,拉好被子,决定用睡眠来解决一切问题。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等她再次被食物的香气唤醒时,天色己经黑了。
只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晚膳,水晶肴肉晶莹剔透,龙井虾仁清香扑鼻,松鼠鳜鱼酸甜可口,还有一盅佛跳墙,正咕汩汩地冒着热气。
孟慕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将被子一掀,连鞋子都忘了穿,抓起筷子就扑了上去,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她啃着一只油光锃亮的蹄髈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福贵端着一个托盘,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孟典膳,殿下听说您中午没上工,许是累着了,特意让奴才给您送些安神的燕窝来。”福贵将托盘放在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多……多谢殿下。”孟慕晴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道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门口,生怕那个阴鸷疯批会跟着冒出来。
她现在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福贵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殿下这会儿在书房议事,怕是没空过来。不过……”
他那神秘的微笑,让孟慕晴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福贵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
“殿下说,今晚会来您汀兰苑就寝。他让您早些沐浴更衣,准备候着侍寝。”
“侍、侍寝?你确定???”
福贵的这句话,如同一道九霄神雷,把孟慕晴当场给劈傻了。
她嘴里那块啃了一半的蹄髈,“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
她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福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在这汀兰苑的西厢房里?”孟慕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没错,就在您这儿。”福贵回答道,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今晚要在汀兰苑歇下,而不是在寝殿。
福贵心想,可能是汀兰苑比较偏僻,更能让他有兴趣吧……
孟慕晴嘴角抽搐:“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隔壁刘女官的心情……”
她隔壁的东厢房还住着人呢!
福贵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甚至带着几分“自家白菜终于会拱猪了”的欣慰:“孟典膳,您就别再推辞了。这可是殿下的金口玉言,是天大的恩典,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孟慕晴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连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昨晚她和萧宸夜共浴后睡在一起是意外,是她犯困囫囵过去了,属于不可抗力导致的“同床共枕”。
和今晚的这个“侍寝”,性质完全不一样!
这是有组织、有预谋、需要她主动配合的终极加班啊!
“福……福公公……”孟慕晴嘴唇颤抖着,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您看,我……我这典膳的位子还没坐热乎,业务不熟练,账目也看不明白……侍寝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我是不是不太能胜任啊?”
她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要不,您跟殿下说说,换个业务熟练的?比如苏奉仪……哦不好意思,她没了……那李奉仪张奉仪她们,肯定比我专业!咱不能因为我这个水平不够的,影响了殿下的兴致啊!”
福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把“侍寝”说成是“技术活”,甚至还用“专业”这种闻所未闻的词儿来形容。
“孟典膳说笑了。”福贵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正轨,“殿下点名要您,这便是您的荣幸。您呐,就安安心心沐浴更衣,等着便是。”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杂家瞧着,您这回要是再成了,怕是得从女官变成娘娘啦。”
福贵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帮她带上了门。
房门一关,孟慕晴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整个人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完了,这回她逃不掉了。
【叮!检测到您正面临终极007加班——“侍寝”,并试图以“业务不熟练”为由推诿。最终推诿失败,消极怠工情绪己达顶峰!咸鱼值+200!】
脑子里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此刻也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安慰。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萧宸夜那张阴鸷的脸,和他掐着她脖子,用那个凶狠的吻惩罚她的画面。
一想到今晚又要跟这么个疯批待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在床上……孟慕晴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