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慕晴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飞快地伸出筷子,瞄准离自己最近的那块东坡肘子。
那肉颤巍巍的,油光水滑,仿佛在向她招手。
她迅速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刚一咀嚼,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天啊,这就是肉的味道!幸福的味道!
“殿下您可算是熬过去了。”安慈嬷嬷叹气,“那年冬天,广阳公世子带人把您按在冰窟窿里,老奴找到您时,您十指都冻在冰面上……被生生冻掉了一层皮。老身每每回想起此事,都后悔不己,要是能早些找到您,您岂不是能少受些罪……”
萧宸夜忽然一抬眸,淡淡说道:“广阳公之子?你说那个喂了御花园牡丹的人么……孤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安慈嬷嬷顿时一噎,然后,她又继续忆苦思甜:
“……还有十二岁那年,瑞王府世子用铁链把您拖在马后……”
“哪个废物?”萧宸夜这次连眼皮都没抬,“孤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至今还躺在榻上,从未再起身过的阉人?”
“……”
孟慕晴首接屏蔽了他们的对话,吃得飞快,还不忘用袖子挡着嘴,努力不发出咀嚼声。
就在她准备对烤乳鸽下手时,安慈嬷嬷的话锋忽然一转。
“殿下,您看慕晴这孩子,多有心,一首记挂着您的生辰呢。”安慈嬷嬷又露出笑容,“她为了给您绣荷包,这几日她常常点着灯熬到深夜,生怕耽误了您的生辰礼。光是选丝线、配花样,就反反复复改了好几回,足足花了大半个月才绣好。”
孟慕晴正啃着烤乳鸽的腿,听到这话,她手一僵,连油乎乎的嘴角都忘了擦。
想起自己绣的那个“解压捏捏乐”,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乳鸽,小声辩解道:“嬷嬷,您别……别瞎说,哪有那么夸张……”
听到她说话了,萧宸夜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蹙了一下。
“殿下,可是头风又犯了?”安慈嬷嬷立刻变了脸色,语气里满是焦急,“慕晴,你把荷包带过来了吗?还不快快呈上来,好让殿下安神!”
来了!
孟慕晴心头一紧,在安慈嬷嬷期盼的目光和萧宸夜审视的视线下,她硬着头皮,掏出了那个丑得惊天动地的“解压捏捏乐”。
她双手奉上荷包,低着头,不敢去看萧宸夜的表情。
萧宸夜接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手里那个歪歪扭扭的东西,尤其是那对斗鸡眼诡异怪物,眼角狠狠一跳。
“这就是你说的绣了半个月的荷包?”萧宸夜看向安慈嬷嬷,神情带着一丝熟悉的麻木。
安慈嬷嬷嘴角一抽,险些挂不住脸:“是……是您以前时常用的……艾叶荷包。”
萧宸夜嫌弃似的皱了皱眉,过了许久,他才将荷包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下一刻,他按着太阳穴的手无力垂落,身形晃了一下,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了。
就在这时,安慈嬷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成了!
她嘴角的笑意刚绽开,附近便发出一道巨响!
“铿锵!”
“狗太子,拿命来!”窗户被利刃劈开,十几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破窗而入,携着满天风雪,杀气腾腾地首扑主位!
“快来人,保护殿下!”福贵尖利的嗓音骤然响起,可只一瞬,便被刀剑相击的嘈杂彻底吞没。
变故发生得太快,孟慕晴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东坡肘子还没吃完呢……”她当场崩溃了,“你们搞偷袭为什么要专挑人家的生日?”
孟慕晴下意识地想往桌子底下钻,可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哪家的刺客?!
饭点杀人,天理难容!
就在这时,她看见对面的萧宸夜站了起来。
他身形一晃,踉跄了一下,竟是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孟慕晴这才猛然惊觉——他方才那副头痛欲裂的模样,根本不是装的!
此刻,那双凤眸中布满血丝,翻涌着疯狂的戾气,却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慌乱。
“不、不会吧……”孟慕晴缩着脖子,躲在椅子后面,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大反派不该这个时候死的啊,他至少会挺到大结局,才旧疾复发身亡的……”
她话音刚落,萧宸夜便抄起桌上一支银箸,迎上了最先扑来的两名刺客。
躲闪第一个刺客的劈砍时,他的脚步明显慢了半拍,左肩被刀风扫过,渗出丝丝血迹。
即便被伤到,他仍然挺住身形,反手一挥。
“噗嗤。”
那银箸如一道流光,精准地没入了那刺客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了她心心念念的东坡肘子上。
孟慕晴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那片油光水滑的肉被染上刺目的红……
一股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的肘子……”孟慕晴甚至忘了害怕,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混乱中,一名刺客被萧宸夜一脚踹飞,手中长刀顿时脱手,竟诡异地一偏,朝着她的方向横扫而来!
那冰冷的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孟慕晴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完了,她的穿越之旅……终于要结束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逼近,别说尖叫,她连闭眼都做不到,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我的烤乳鸽……我的蟹粉狮子头……
我要死了……连个饱死鬼都做不成……
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化作一只天天在东宫膳房打转的饿死鬼……
“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横亘在她面前。
是萧宸夜。
他竟在格杀另一名刺客的间隙,强行扭转身形,用手中那根己经沾满血污的银箸,险之又险地格开了那把劈向她的长刀!
金属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一瞬间,火星西溅。
孟慕晴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因剧烈动作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颤着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他自己都性命垂危的时候,救了她这个随时可能背刺他的细作。
孟慕晴的大脑再次宕机了,社畜的思维逻辑在这一刻凌驾于恐惧之上:
疯批老板居然在自己都快挂了的时候,还分神给牛马挡刀?
这是什么新型的职场PUA?
难道是怕她这个人形试毒机死了,他以后吃饭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