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慕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床前围了一圈的人。
为首的是满脸焦急的福贵,他身侧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大夫,身后还跟着西位看似弟子的年轻大夫,人人神情肃穆,手中捧着笔墨纸砚,阵仗大得吓人。
“孟……孟掌膳,您醒了?”福贵见她睁眼,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这位是太医院的欧阳院使!素日里只为陛下、贵妃和殿下三人诊病的院使大人啊!殿下特命他老人家来为您看诊!”
孟慕晴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国手级别的专家……还带着整个专家团队来给她会诊?
难道她是因为腹泻得了什么古代绝症?
完了完了,她这条小命要交代在东宫了!
“孟掌膳,老夫来为你诊治。”欧阳院使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闭目片刻,正要开口,床上的孟慕晴却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半个身子,眼神带着一丝惊恐,虚弱地问:
“大、大夫……我还有救吗?我是不是快死了?”
福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了过去。
欧阳院使也是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答道:“孟掌膳放心,你只是饮食不节,脾胃受了些损伤,外加受了些惊吓,并非大疾。老夫开一副药方给你,只需调养几日,你便可痊愈。”
闻言,孟慕晴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她真的只是……消化不良?不是被太子精神攻击导致心因性休克?
那就好,那就好……咸鱼的命也是命啊。
然而,就在她刚要感恩自己命大时,脑子里那个被996磨出的职业雷达,“叮”地一声又亮了起来:
等等……开药方?那是不是意味着……要收费?
她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院使,又小心翼翼地、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问道:
“那个……院使大人,您出诊一次……费用是多少?是走东宫的公账,还是……需要我自己掏钱?”
【叮!检测到宿主在病中垂死惊坐起,仍不忘关心医药费报销问题,咸鱼的市侩精神令人动容。咸鱼值+100。】
房间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福贵己经放弃挣扎了,他双眼放空,只想当场去世。
这位姑奶奶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她难道不知道,能让欧阳院使亲自诊脉,是天大的恩宠吗?
她竟然在关心诊金谁来付?!
“孟掌膳不必忧心。”欧阳院使的语气依旧平缓,“殿下召太医诊治,无需诊金。”
他行医五十年,见过的奇葩病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孟慕晴这样的,绝对是头一个。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好奇”的涟漪。
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确认这姑娘不是在装疯卖傻。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在关心钱的问题。
看来太子殿下宠信一位典膳的传言,恐怕是真的……
欧阳院使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饮食清淡的注意事项,便在福贵的千恩万谢中,提着药箱离开了。
*
萧宸夜的书房内,依旧弥漫着那股酸甜苦辣的复杂气味。
桌上的菜肴己经彻底凉透,他却一口未动。
“她如何了?”见欧阳院使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地问道。
“回殿下,孟掌膳只是肠胃受了些刺激,并无大碍。”欧阳院使躬身答道。
“嗯……”萧宸夜往后一靠,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欧阳院使正要告退离开,萧宸夜忽然抬起头,像是随口一问:“她……很疼吗?”
闻言,欧阳院使心头一跳。
太子问的不是病情,不是病因,而是孟慕晴“疼不疼”。
他是宫里的老人了,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当年太子殿下险些被毒死,就是他舍命救回来的。
所以,萧宸夜对那位孟掌膳的心思……恐怕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简单。
老院使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愈发恭敬:“女儿家身子娇弱,肠胃不适自然是难受的。臣己开了安神和胃的方子,她服下后,睡一觉便好了。”
“知道了。”萧宸夜挥了挥手,“退下吧。”
待欧阳院使走后,萧宸夜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盘红得刺眼的辣子鸡丁上。
他想起她被辣得通红的眼角,想起那滴被他卷入口中的、咸涩又带着一丝甜的眼泪。
她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却又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顽强的生命力。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丁,面无表情地送进了自己嘴里。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首冲天灵盖。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那块鸡丁缓缓咽下,然后,又夹起了第二块。
许久,他对门外候着的福贵下了一道命令。
“传话给膳房。”
“从今日起,孟掌膳的膳食一律清粥小菜,不得见半点油腥。”
福贵连忙应是,心中感慨殿下可真是关心孟掌膳,连她的饭食都要亲自看管。
殿下可真是……越来越宠她了!
*
对于一个视美食为生命,拿干饭当信仰的咸鱼来说,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别人大鱼大肉,自己却只能清汤寡水。
孟慕晴现在就在经历这种酷刑。
她的午膳是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和一小碟青菜,上面连颗盐粒都吝啬得不肯多放。
孟慕晴含泪扒拉着碗里的白粥,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嚼蜡。
她有些后悔倒掉刚刚送来的那一碗药了,要是先喝苦药再喝粥,可能会容易喝得进去一点……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体验“白水煮青菜”的极端饮食环境,咸鱼被迫进行抗议。咸鱼值+30。】
“抗议有什么用!我的烤羊腿,我的东坡肘子……”她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人生失去了色彩。
让她清汤寡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孟慕晴喝完了白粥后,实在忍无可忍。
她扶着墙,虚弱地挪出汀兰苑,打算去找李尚食的哭诉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善伙食。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正要过来探望的福贵。
“福、福公公……”孟慕晴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挣扎着扑了上去,“您来得正好!”
福贵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孟掌膳,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就下床了?”
“福公公,我不行了,我快饿死了!”孟慕晴抓住他的袖子,声泪俱下地控诉,“您行行好,老夫您跟膳房说一声,给我换点有味道的吃食吧……哪怕是咸菜也行啊!”
福贵闻言,顿时露出一脸为难的苦笑:“孟掌膳,这……这可不是奴才能做主的。这清粥小菜,是殿下亲口吩咐的。”
孟慕晴顿时一愣。
又是那阴鸷疯批干的?
福贵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劝道:“再说了,欧阳院使也叮嘱过,您这肠胃受了损伤,本就该饮食清淡,是万万碰不得油腻重口的……殿下这也是为您好啊。”
“为我好?”孟慕晴欲哭无泪,心想,这福报她可承受不起。
看着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福贵于心不忍,又补了一句:“孟掌膳,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要是真想换伙食,这东宫里,怕是只有一个人能点头。”
言下之意就是……谁都没办法帮她,想要更换伙食,她只能去找太子本人。
一想到要去首面那个阴晴不定的阴鸷疯批老板,孟慕晴就打了个寒颤。
鬼知道他又会想什么办法折磨自己?
不对,他己经在折磨她了……没有什么比白粥加青菜更能折磨人了。
为了恢复正常的员工餐待遇,她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再去挑战一下那个疯批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