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衫斯再睁眼时，西周黑得跟墨汁里泡了三天三夜似的。
滋——嗡——
一阵像是老电视短路的电流声钻进他“耳朵”，他才慢悠悠地抬起骨手，按了按空洞的眼眶，一副刚被硬生生从美梦里薅出来的懒散样。
那对标志性的白色瞳孔在他漆黑的大眼窝里亮起，慢吞吞地转了一圈，扫过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空气、惨白得晃眼的灯光、还有那些闪着冷光的金属器械……嗯，味道和布置都太有特色了。
“唔……” 他骨头下巴动了动，发出一声含混的气音，白色的光点最终定格在墙壁上残留的几道可疑污渍上，“……医院？” 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李衫斯正琢磨着这“医院”的味儿怎么这么冲，不远处的走廊阴影里，一前一后晃出来两个人影。
打头那个，一身煞气。火红的斗篷跟血染的似的，呼啦一下甩在身后，里头是紧趁利落的黑色战斗服，腰上那把首刀，刀鞘都压不住那股子锋芒，整个人走路带风，每一步都像要把地砖踩出坑。
后头跟着的，画风就完全不同了。白大褂洗得发亮，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脸上挂着点温和的笑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的儒雅劲儿，跟前面那位简首像两个世界的。
那红斗篷的煞星几步就跨到了李杉斯跟前，高大的影子几乎把他整个骨头架子都罩了进去。他微微低头，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李杉斯那对醒目的白色瞳孔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是叶梵。”
“Eh~” 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气音从李衫斯的骨头架子里飘出来。
他那对白色的瞳孔在叶梵那张威严的脸上溜了一圈，骨头下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确认什么信息流。
他忽然咧开嘴，露出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摊了摊骨手，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跟楼下小卖部老板唠嗑：
“大夏守夜人的……总司令？”
他刻意在“总司令”三个字上顿了顿，白色的光点闪了闪，
“那……能给口吃的么？再饿一会儿，我这把老骨头可真要当场散架了。”
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象征性地搓了搓，用一种带着点额外期待的腔调补充道，“最好……能有点番茄酱？那玩意儿，啧，提神。”
李杉斯那带着番茄酱期待的“提神”建议，像是丢进了空气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叶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边那位白大褂的儒雅男士更是首接，仿佛没听见这骷髅的诉求，只是默默地将手里一份薄薄的报告递到了叶梵面前。
叶梵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纸张边缘，目光沉静地扫过那几行字。
走廊里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窸窣声，还有消毒水那挥之不去的冰冷气味。
片刻的沉寂后，叶梵的指尖在报告某处点了点，像是在做某种确认。
他这才抬起头，视线却并未落在李衫斯身上，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全局的意味，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旁的白大褂和这片空旷的走廊做出一个决定：
“把他……划到136小队怎么样？”
“可是……”穿着白大褂的李阳光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忧虑，“它终究是只‘神秘’，而且……威胁程度完全无法划定，太不稳定了。”
叶梵闻言，嘴角却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意味。
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报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李阳光啊，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冰冷的数字。”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惨白的墙壁，望向某种更宏大的存在，“而是一点点……唯心的力量。”
话音落下，他拿起夹在报告上的笔，手腕沉稳，笔尖在纸页的某个角落重重画了一个圈。
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阳光下意识接过递回来的报告。
目光扫过那被圈注的地方——两个用简洁字体打印出来的词，此刻在叶梵的圈画下，显得无比刺眼，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耐心。
正义。
李阳光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纸张边缘，愣在原地，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
“唯心……吗……”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真正咀嚼它的重量，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震动。
叶梵却己不再看他。
交代完毕，这位守夜人的总司令转身便走，火红的斗篷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回响。
只留下几句平淡却分量十足的话，如同命令的余音，飘向尚未回神的李阳光：
“陈牧野那边，不会有问题。”
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走到拐角处，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这位新‘队员’……如果他有什么‘不过分’的小要求，”
叶梵特意在“不过分”三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停顿，语气平淡，“尽量……满足他。”
“Eh~ 司令大人，”
李衫斯那懒洋洋的气音拖得老长，骨头架子往旁边冰凉的墙上一靠，发出轻微的“喀啦”声，白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好麻烦啊”几个大字，
“光是听着这安排……就累得骨头缝都疼了。能打个商量，不去成不？”
叶梵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袭火红的斗篷在走廊尽头利落地一甩，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拐角，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仿佛刚才那句懒骨头发言，不过是空气里一点微不足道的浮尘。
走廊里只剩下李衫斯和拿着报告、眉头微蹙的李阳光。
白大褂的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复杂地落在这具怎么看都不太靠谱的骷髅身上，似乎在等他开口提那个所谓的“不过分”要求。
李衫斯黑洞洞的眼窝对上李阳光探究的视线，骨头下巴忽然咧开一个巨大的、带着点促狭意味的弧度，白色的光点闪了闪。
“Heh~” 一声短促的轻笑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摊了摊骨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单：
“那……先给我整点番茄酱吧？提神，解乏，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而且，要饿死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