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 怨气冲天
血月悬在古战场上空，陆长生的布靴陷入暗红砂砾。每粒砂都是凝固的怨血，鞋底抬起时发出皮肉剥离般的粘腻声响。白璃的剑灵本体悬浮在侧，剑身映出远处白骨堆成的京观——那些骷髅的牙齿全被换成青铜卦钱，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磷火。
"道君当心脚下。"白璃剑气扫开突然暴起的骨爪，"这些是当年被炼成阵眼的修士遗骸，怨气积攒千年己成精魅。"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陆长生足尖轻点跃上半空，看见裂缝中涌出黑潮般的发丝。每根发丝末端都缀着颗眼球，瞳孔里映着不同死法的修士残魂。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陆长生展开长生帛，经文金光扫过之处，发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他眉间太极纹逆旋，金瞳穿透地层看见九丈深处埋着的青铜剑匣——匣身缠着三百六十道封魔链，每道锁链都连接着具元婴骸骨。
白璃突然剑指西南："有人比我们先到了！"陆长生转头望去，天机阁的青铜战车正在血雾中显形。车轮碾过白骨时，那些骷髅竟自行重组，化作身披铠甲的亡灵战将。
"道君来得正好。"玄霄子的声音自战车传出，量天尺挑着盏青铜灯，"这盏往生灯，需用永恒境心血点燃。"灯焰突然暴涨，映出陆长生前世剜心补天的画面。
地面骸骨突然暴动，数万具骷髅结成八门金锁阵。陆长生并指刻下"破"字真言，却发现经文被阵中怨气污染。白璃挥剑斩向生门，剑气却被亡灵将军的盾牌反弹。
"这些是当年被您舍弃的三十六洞天修士。"玄霄子笑声里带着怨毒，"他们苦守永劫境三千载，最后等到的却是道君的轮回转世。"
陆长生金瞳刺痛，看清每个亡灵体内都嵌着块记忆碎片。碎片中的自己冷眼望着苦苦哀求的修士们，将他们的元婴炼成封魔链。最年长的修士跪地泣血："道君承诺带我们超脱轮回，为何...？"
"因为你们本就是劫灰。"记忆中的自己抬手虚握，修士们化作流光注入剑匣，"本君要炼的，是能斩断宿命的..."
现实中的剑匣突然震动，封魔链寸寸断裂。亡灵将军们的攻势骤然停滞，齐齐转向剑匣方向跪拜。陆长生趁机突破阵眼，青铜刻刀刺入地面引发地脉震荡。
九道龙形地气破土而出，托着青铜剑匣升上地面。匣盖开启的刹那，整片古战场的怨气凝成血色漩涡。白璃的剑灵本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漩涡中心，剑身浮现出与封魔链相同的咒文。
"原来如此。"玄霄子抚掌大笑，"剑灵才是真正的阵眼！道君当年好算计，竟用自己佩剑镇压..."
话音未落，陆长生己跃入血色漩涡。怨气如钢刀刮骨，长生帛上的经文快速剥落。他看见漩涡中心的白璃被三百六十道锁链贯穿，每根锁链都延伸向不同时空的战场。
"道君...快走..."白璃的灵体近乎透明，"剑匣里封着您第七世的杀孽，触之即..."
陆长生突然握住贯穿她心口的锁链，掌心浮现《往生咒》经文。金光顺着锁链蔓延，所到之处浮现出被遗忘的真相——这些根本不是封魔链，而是白璃自愿承受的替罪索！
记忆如潮水涌来。永劫境崩毁前夕，白衣剑灵跪在白玉阶前："请道君将诸天罪业转嫁吾身。"她引剑自刎，血染的佩剑自动分裂成三百六十道替罪索，"如此您才能...干干净净地重入轮回..."
现实中的陆长生七窍渗血，强行催动尚未恢复的永恒境修为。太极纹脱离眉心，在虚空展开阴阳双鱼阵。白璃身上的替罪索开始松动，古战场上空响起万千怨魂的恸哭。
玄霄子趁机掷出量天尺，青铜灯焰化作毒龙扑向剑匣。就在龙口即将咬住剑匣的瞬间，地底突然刺出七十二柄青铜剑。剑阵结成莲台托起陆长生，每柄剑身都刻着"悔"字。
"这是...您兵解时的本命剑阵？"白璃的灵体开始凝实，"难道..."
陆长生没有回答，他正在与剑匣中的杀孽对抗。匣中飞出的不是预想的魔物，而是三百六十颗晶莹泪滴——每颗都是他轮回百世留下的悔恨。
泪滴融入替罪索的刹那，整片古战场的时间开始倒流。亡灵将士们褪去怨气，露出原本的道袍。他们朝着剑匣方向郑重行礼，化作流光投向三十六洞天。
玄霄子暴怒地轰击剑阵，量天尺却突然龟裂。他惊恐地发现，那些被他控制的怨气正在反噬："你究竟做了什么？！"
"不过是物归原主。"陆长生抬手接住坠落的青铜灯，灯芯燃起的不再是怨火，而是白璃的剑灵真火，"这盏往生灯，本就该属于永劫守门人。"
白璃彻底挣脱束缚的瞬间，古战场上空降下功德金雨。她的剑身浮现完整星图，剑气扫过之处，血砂开出净世白莲。当最后朵莲花绽放时，地面裂缝中升起块无字碑，碑文随着金雨显现："罪在我，功在苍生。"
陆长生抚摸着碑文轻笑："原来当年立碑的是你。"白璃垂首不语，剑尖却在地上划出小字："道君可知，您每世轮回我都会重写碑文？"
玄霄子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的道基正在被净化后的地脉反噬。青铜战车化作飞灰，露出藏在其中的真身——竟是具缠满替罪索的傀儡。
"本体果然还在永劫境。"陆长生捏碎傀儡核心，取出块记忆晶石。晶石映出的画面令他瞳孔收缩：真正的玄霄子被锁在混沌裂隙中，西周漂浮着七十二具青铜棺椁。
白璃突然剑指东方："道君，剑匣有变！"只见开启的剑匣中升起团黑雾，雾中浮现的赫然是陆长生入魔时的模样。魔影抬手便召来九幽阴雷，整个古战场再次被怨气笼罩。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陆长生将刻刀刺入心口，蘸着心头血在虚空书写《长生经》总纲。魔影的攻击被经文阻隔，却露出嘲讽的冷笑："你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
金瞳突然流出血泪，陆长生飞身撞向魔影。两者融合的瞬间，整片天地失去色彩。当光芒重现时，魔影手中多出柄晶莹剔透的长剑——正是由三百六十世悔恨凝成的道心剑。
"现在，该了断了。"陆长生并指抹过剑身，映出的却是白璃的脸。魔影突然发出悲鸣，在道心剑下消散成星尘。每粒星尘都化作句经文，补全了《长生不老经》缺失的"悔"字篇。
剑匣彻底消散时，陆长生手中多了枚青铜扳指。白璃见到扳指浑身剧震："这是...永劫境守门人的信物！"
东方突然传来晨钟，净化后的古战场开满忘忧草。陆长生将扳指戴在拇指，草浪中浮现出条青铜铺就的古道。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三十六洞天修士的虚影正在行礼。
"该走了。"白璃的剑气扫平最后缕怨气，"下一个战场在..."
她忽然顿住，望向南方天空。那里悬浮着由十万百姓执念凝聚的城池虚影，城门牌匾上写着三个血字："求不得"。
陆长生擦去金瞳血痕，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赫然出现块黑斑，正是被魔影侵蚀的痕迹。白璃慌忙去探他脉搏，却发现道基深处藏着缕混沌之气。
"道君何时沾染的永劫浊气？"
"在收服你的时候。"陆长生笑着摘下一朵白莲簪在剑柄，"不过这笔买卖，划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