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柳如是带着哭腔的意念疯狂呼唤:“混蛋!醒醒!别吓我!快醒醒啊!”
那声音穿透了彭宴意识深处厚重的迷雾,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无助。
她能清晰地“看”到彭宴身体濒临崩溃的惨状,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每一次摇曳都揪紧了她无形的心脏。
萧红菱背着彭宴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她的后背衣衫,粘腻的触感紧贴肌肤,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她秀眉紧蹙,汗水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但眼神却异常坚毅。
“萧姐姐,彭大哥他……他会不会……”
苏半夏抱着沉重的阴阳双剑,小脸煞白,泪痕未干,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每一步都紧紧跟在萧红菱身侧,生怕落后半分。
“闭嘴!有前辈的丹药吊着命,他死不了!”
萧红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打断了苏半夏的不祥预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背上那具身体的气息微弱得让她心头发慌。
她能感觉到彭宴无意识间,下巴偶尔会蹭到她的颈侧,那温热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和异样感。
“可是……”苏半夏还想说什么,却被萧红菱打断。
“没有可是!半夏,打起精神,留心西周!阴九烛和七杀殿的人随时可能追来!”
萧红菱低喝一声,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大泽城范围。
黑石峡谷的凶险,今日她算是刻骨铭心了。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峡谷狰狞的黑色岩壁上,如同逃难的剪影。
峡谷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凶兽的低吼,更添几分肃杀与凄凉。
彭宴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剧痛无处不在,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刺穿他的经脉和脏腑。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破碎的叶子,在狂暴的漩涡中无力挣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个带着浓浓哭腔和焦急的女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穿透层层阻碍,执拗地响彻他的“脑海”。
“混蛋!彭宴!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
柳如是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撑着那份高冷,试图用威胁掩饰恐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让你那个萧红菱和苏半夏去哭死吧!”
这带着醋意和娇蛮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彭宴混沌的意识里荡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模糊地捕捉到了“萧红菱”和“苏半夏”的名字,还有那浓浓的酸味。
“呵……柳……柳大……小姐……吃……醋了?”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型的意念碎片,如同呓语般,从彭宴意识深处艰难地反馈回识海。
识海中的白玉小鹿光芒骤然明亮了一丝,柳如是虚幻的身影猛地一颤,随即又羞又恼:“谁、谁吃醋了!你这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油嘴滑舌!快集中精神,运转你那个破功法疗伤啊!吞噬漩涡呢?用它吸啊!吸天地元气,吸什么都行,别让生机散了!”
她急得跳脚,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高冷仙子模样,倒像个为心上人安危急红了眼的邻家女孩。
彭宴那点微弱的意念似乎被柳如是的急切逗笑了,又或者只是濒死的幻觉。
他只觉得一片温软馨香包裹着自己,像躺在最舒适的云端,鼻尖似乎萦绕着萧红菱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血腥的清冷体香,还有颈侧肌肤传来的细腻触感……这感觉,似乎比疗伤舒服多了?
“唔……好香……好软……不想动……”又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飘了出来。
“彭!宴!”
柳如是气得在识海里首跺脚,白玉小鹿的光芒都急促闪烁起来,“你、你这登徒子!快给我醒过来!再敢胡思乱想,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没想出能拿这个昏迷中的混蛋怎么办,最终只能带着哭腔和浓浓的酸涩,再次疯狂呼唤:“醒醒!快醒醒啊!外面两个大美人背着你呢,你再不醒,小心被人占了便宜去!”
峡谷的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几片枯叶。萧红菱背着彭宴,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她突然感觉颈窝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近乎本能的磨蹭,像是昏迷中的人在寻找更舒适的姿势。
那温热的鼻息喷在敏感的肌肤上,让她浑身一僵,耳根瞬间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嗯……”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痛苦和某种满足感的低哼从背上传来。
萧红菱脚步猛地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彭宴苍白如纸的侧脸,只见他眉头紧锁,嘴唇干裂,但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萧姐姐,怎么了?彭大哥他……”
苏半夏立刻紧张地问,抱着双剑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没什么。”
萧红菱迅速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和慌乱,声音恢复了清冷,“他好像……稍微动了动。快走吧,前面应该有出峡谷的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那沉甸甸的重量和紧贴的触感,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衣衫烙印在她身上。
残阳如血,将她们的身影和前方未知的归途,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带着暧昧与凶险的暗红色。
识海深处,柳如是带着哭腔的呼唤和醋意翻腾的意念,仍在不知疲倦地回荡,与外界萧红菱沉稳却略带紊乱的心跳,苏半夏担忧的啜泣,交织成一曲复杂难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