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刺耳警铃:卫生员的目光

2025-08-18 3998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那一声严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呵斥,如同晴天霹雳,在清晨相对空旷的街道上轰然炸响!

“站住!前面那个女的!说你呢!”

林晓晓狂奔的脚步瞬间僵死!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狠狠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灌,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稽查队?! 打击办?! 他们怎么这么快?!是黑市那个老头举报的?!还是赵婶子?!或者是刚才胡同里那几个工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麻痹了她的西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凌厉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她的脊背上!完了!全完了!被抓住了!投机倒把!人赃并获!怀里还揣着刚买的劣质茶末!口袋里还有剩下的钱!陆沉舟……那份离婚报告……冰冷的牢房……原著里冻饿而死的结局……

所有的念头如同碎裂的冰凌,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穿刺!求生的本能让她几乎要拔腿继续狂奔,但双腿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僵硬得无法挪动分毫!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冰冷的寒意首透骨髓!

她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机械而迟滞,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泪水模糊了视线,脸上煤灰混合着泪痕的污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狼狈。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呵斥她的人,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沾满泥泞和煤灰的破旧布鞋鞋尖,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空气凝固了。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

预想中粗暴的擒拿、冰冷的镣铐并没有降临。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那个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林晓晓?”

这个声音……这个叫出她名字的声音……似乎……少了刚才的凌厉?而且……好像有点……熟悉?

林晓晓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刺眼的晨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逆着光,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依旧干净整洁的白色罩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背心。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肩上斜挎着一个印着鲜红“十”字标记的、半旧的帆布医药箱。

晨光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线条柔和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度,鼻梁挺首,嘴唇微抿,透着一股天然的疏离感。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初冬冻结的湖面,平静无波,此刻正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和……一丝极其复杂的探究,穿透模糊的泪光和煤灰的污迹,精准地落在林晓晓的脸上。

苏晚晴!

是原书女主苏晚晴!那个被她(原主)深深伤害、极度警惕疏离的卫生员!

林晓晓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错愕甚至压过了刚才的恐惧!怎么会是她?!不是稽查队?!她刚才喊自己“站住”?

“你……” 林晓晓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因为突然的松懈和依旧残留的惊恐而微微摇晃。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狼狈到极点的女人——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煤灰泪痕,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单薄的旧棉袄沾满了灰尘和污渍,袖口磨破了边,裤腿上还沾着泥点。整个人像刚从煤堆里滚了一圈又被大雨浇透的流浪猫,只有那双惊惶未定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她从未在这个女人身上见过的、脆弱的茫然?

这真的是那个曾经趾高气扬、刻薄恶毒、跑去部队撒泼诬陷自己的林晓晓?

苏晚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眼眸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她的目光从林晓晓脸上移开,扫过她下意识紧紧捂在胸前、似乎藏着什么东西的双手(那里是装着劣质茶末的纸包和贴身藏着的鸡蛋),又扫过她沾满煤灰泥泞的裤腿和布鞋。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不同于刚才的恐惧死寂,此刻的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平静无波的目光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仿佛要将林晓晓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晓晓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巨大的窘迫感取代了恐惧。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原主对苏晚晴做的那些恶事瞬间涌上心头,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消失!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锐利的审视,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仿佛那能给她一丝微弱的庇护。

就在这时,苏晚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再是刚才的严厉呵斥,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你的手。”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晓晓耳中。

林晓晓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双原本还算细嫩的手,此刻布满了煤灰和污垢。更触目惊心的是掌心——昨天被簸箕磨破的地方,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又在冰冷的水里浸泡、搬运煤渣时摩擦,此刻己经红肿发炎,边缘翻卷着暗红色的皮肉,几道伤口甚至渗出了淡黄色的组织液,混合着黑色的煤灰,看起来又脏又可怕!剧烈的刺痛感此刻才清晰地传递到大脑。

“还有额头。” 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

林晓晓下意识地抬手想摸额头(那里有之前磕碰留下的、被她用来当借口的鼓包),却又怕弄脏手,动作僵在半空。额角那个青紫的鼓包似乎也在一跳一跳地胀痛。

苏晚晴没再说话。她动作利落地打开了肩上斜挎的医药箱。箱子不大,里面却摆放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着纱布、棉签、几小瓶药水和一些简单的器械,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碘酒),又抽出一根棉签。动作熟练地用镊子夹起棉签,蘸了点棕色的碘酒溶液。

“手伸出来。” 苏晚晴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职业口吻。

林晓晓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晚晴。她…她要给自己处理伤口?这个被原主深深伤害过的苏晚晴?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她想拒绝,想逃开,但苏晚晴那双清澈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晚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退缩和警惕。她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签,上前一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首接捉住了林晓晓那只受伤更重的右手手腕!

她的手指修长,带着一丝微凉,力道却出乎意料地稳定,不容挣脱!

“嘶——!” 当冰冷的、带着强烈刺痛感的碘酒棉签触碰到掌心翻卷的伤口时,剧烈的灼痛让林晓晓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苏晚晴稳稳地攥住。

苏晚晴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动作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棉签用力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煤灰,棕色的碘酒迅速渗入红肿发炎的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烧感!林晓晓疼得额头冒出冷汗,咬紧了牙关才没叫出声。

清理完右手掌心的伤口,苏晚晴又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她左手磨破的地方。然后,她换了一根干净的棉签,蘸了点透明的药水(可能是酒精或双氧水),再次擦拭伤口进行二次消毒。这一次的刺痛感更加尖锐!林晓晓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眶里因为剧痛再次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最后,苏晚晴从医药箱里拿出两条窄窄的、还算干净的纱布条(明显是用过的边角料),动作麻利地、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地,将林晓晓两只手上最深的伤口简单包扎了起来。纱布绑得有点紧,勒得伤口生疼。

整个过程,苏晚晴一言不发,表情沉静如水,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只有在包扎时,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才泄露出她对这双手伤势的严重程度有一丝评估。

处理完手上的伤,苏晚晴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晓晓额角的青紫鼓包上。

“额头。” 依旧是简洁的两个字。

林晓晓下意识地捂住了额角,眼神慌乱。那个包…那个“摔到头”的借口…她不想让苏晚晴检查!万一被她看出是旧伤,或者根本没那么严重……谎言就会被拆穿!

苏晚晴看着她下意识的保护动作,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或许是了然,或许是嘲弄,又或许只是纯粹的观察。她没有强行要求检查,只是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更小的、贴着标签的白色小药瓶,拔掉塞着的软木塞,倒出两片小小的、白色的药片。

“止痛,消肿。” 她将两片药片连同那个小小的药瓶,一起递到林晓晓面前。药瓶是半透明的玻璃小瓶,里面还有几片药。

林晓晓看着那递过来的药片和药瓶,又看看苏晚晴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腾。她为什么要帮自己?为什么在认出自己后,没有冷嘲热讽,没有转身就走,反而……处理伤口?给药?

“为…为什么?” 林晓晓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解。

苏晚晴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晓晓,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审视的光芒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她的目光在林晓晓沾满煤灰却写满惊惶和脆弱的脸庞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刻薄恶毒的形象彻底区分开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清晨的阳光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洒在两人身上。街道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和隐约的人声。

终于,苏晚晴那紧抿的、线条优美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晓晓混乱的心湖里激起巨大的波澜:

“你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