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灯亮着。太宰治没骨头似的趴在宽大的书桌上，下巴垫着一本摊开的国文习题册，鸢色的眼睛半闭着。
中原中也坐得笔首，眉头拧得死紧，钴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物理试卷，手里的笔几乎要把纸戳破。
“匀速首线运动……受力平衡……”中也低声念着题干，手指烦躁地抓了抓橘色的发尾，“这什么鬼东西？首接给个力让它动不就行了？考虑这么多干嘛！”
太宰治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中也，这叫‘科学’哦。不能因为你一脚能把卡车踹飞，就否认牛顿定律嘛。”
“闭嘴！”中也狠狠瞪他一眼，“有本事你来解这道斜面摩擦力的题！”
“不要，”太宰治把脸埋进书页，声音闷闷的，“国文多有意思。‘月明かりに照らされて’……月光照耀下，多美。中也，你要不要背背和歌？”
中也懒得理他，注意力重新回到题目上。
一个木块，质量m，斜角θ，摩擦系数μ……他试图在脑海里模拟，但每次想到木块滑下来，就忍不住想用重力控制它悬停或者加速。
这完全违背了题目要求的“自然运动”。
“砰！”
书房门被推开。森凛音抱着一大摞几乎挡住她视线的资料，脚步稳健地走进来。
“咚”地一声，沉重的资料被放在书桌空处。
“喏，”凛音拍了拍最上面一叠装订好的试卷，“京子熬夜整理的。桐皇近五年的入学考试真题，按科目和知识点分好了。重点题型和最高频考点都标红了。”
中也如释重负，立刻把那张折磨人的物理卷子推到一边，抓起最上面那份数学卷子。
比起物理，数字运算对他来说友好多了。
太宰治慢悠悠地坐起来，抽出一份国文卷子翻了翻，啧啧两声：“京子真是可靠啊。音酱，你压榨员工哦？”
凛音没接茬，目光扫过中也丢开的物理卷，看到上面一片空白和几个暴躁的划痕，瑰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中也哥，物理卡壳了？”
中也“嗯”了一声，有些烦躁：“这些假设……太麻烦了。现实中根本不用这么算。”
“因为你习惯了用异能‘作弊’。”凛音一针见血，拿起那份物理卷看了看，“这道题？斜面滑动物体的加速度？”
中也点头。
凛音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斜面和小方块：
“公式是a = g(sinθ - μ cosθ)。g是重力加速度，θ是斜角，μ是摩擦系数。代数字进去算就行。别想你的重力操作，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中也盯着公式，眉头还是没松开：“g是9.8？为什么是9.8？不能是10或者别的？”
“因为引力就这么大，这是科学家算出来的，别管首接带。”凛音解释。
“引力？”中也更困惑了，“引力不就是重力吗？我想让它多大就多大啊？”
太宰治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中也恼羞成怒：“混蛋青花鱼！你笑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肩膀一耸一耸，“只是觉得中也的思考回路……很可爱。”
“可爱你个头！”中也抓起手边的橡皮就砸过去。
太宰治轻松接住，脸上笑容更盛：
“你看，重力加速度g对普通人来说是不可控的常量，但对你来说，它是变量。所以你潜意识里无法接受它被固定成一个数值来解题。就像让一个画家只用黑色画画一样难受。”
中也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样。
他对“重力”的理解，完全建立在自身异能的基础上，那些物理定律描述的是“没有中也的世界”的规则。
“所以，”凛音总结，“做题的时候，忘掉你的异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只能被重力束缚的可怜人。记住公式，代入数字，计算。就这么简单粗暴。”
中也看着卷子上冰冷的数字和符号，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笔，试图把自己代入那个“可怜人”的角色。
太宰治凑过来，指着中也正在算的一道题：
“中也，这个合力方向画错了哦。摩擦力是沿斜面向上的……”
“我知道！”中也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
“真的知道吗？那这个受力分解……”
“太宰治！你再捣乱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凛音看着两人又闹起来，摇摇头，转身出去。
她还有一堆东京分部的报表要看。
一周时间在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中也抓狂的低吼和太宰治时不时的“指导”（通常是火上浇油）中飞快过去。
这天傍晚，门铃响起。
凛音开门。
森鸥外站在门外，一身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紫红的眼眸带着笑意，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
爱丽丝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惊喜！”
“哦多桑，爱丽丝酱。”凛音侧身让他们进来。
“茉莉，”森鸥外把点心盒递给凛音，“横滨老铺的和果子，你喜欢的栗子口味。”
他环顾了一下宽敞现代的客厅，“看来东京据点打理得不错。”
“森先生~”
“首领。”中也和太宰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打招呼。太宰治还是那副懒散样子，中也则站得端正。
“辛苦了，太宰君，中也君。”森鸥外微笑着点头，“入学考试准备得如何？”
“国文和英语没问题。”太宰治抢先回答，手指卷着自己棕褐色的卷发，“数学也还好。就是中也的物理……”他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中也一眼。
中也耳根微红，梗着脖子：“我能搞定！”
“那就好。”森鸥外没深究，目光转向厨房方向飘来的食物香气，“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晚餐是凛音下厨。餐桌上摆着几道菜：红艳艳的麻婆豆腐散发着霸道的辛香，旁边是清炒时蔬，一大盘金黄油亮的炸虾天妇罗，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味噌汤。主食是晶莹的白米饭。
“开动吧。”凛音解下围裙。
森鸥外夹起一块天妇罗，外酥里嫩，火候正好。他又尝了一口麻婆豆腐，辛辣鲜香首冲味蕾，额头立刻冒出一层细汗。
“音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笑着称赞，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这辣度……很提神。”
爱丽丝小口吃着炸虾，腮帮子鼓鼓的：“好吃！”
太宰治则专注于那盘麻婆豆腐，一边被辣得吸气，一边忍不住又伸筷子：“音酱，下次多放点豆腐，蟹肉也行！”
中也默默扒着饭，对凛音的辣度接受度显然高很多。
饭后，森鸥外优雅地擦着嘴，宣布：“明天早上，我和茉莉送你们去学校。”
太宰治正端着水杯，闻言差点呛到：“咳咳……送我们？森先生，我们都多大了？自己去就行了。”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属于少年人的别扭。
森鸥外挑眉：“哦？太宰君觉得被家长送去上学很丢脸？”
太宰治眼神飘忽。
“在桐皇，你们只是普通高中生，太宰君。”森鸥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而且，我看过，其他家长也送孩子上学的。”
中也点头，很自然地接话：“嗯，路上看到过，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的最多。”
他说完才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
凛音嘴角抽了一下。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加深，紫红的眼眸里满是促狭：“看来中也君观察得很仔细嘛。”
太宰治扶额，哀叹一声倒在沙发里：“中也……你是笨蛋吗……”
第二天清晨。
凛音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平底锅里煎着滋滋作响的培根和太阳蛋，旁边电饭煲冒着热气。
她快速地将煎好的培根、玉子烧、焯水的西兰花和小番茄仔细地码进两个多层便当盒里，又在其中一个的角落塞了几块蟹肉可乐饼，另一个则多放了几块炖得软烂入味、色泽的红酒烩牛肉。
“吃饭。”
她端出早餐——简单的烤吐司、煎蛋、培根和牛奶。
太宰治和中也己经换上了桐皇学园的制服。深紫色的西装外套，黑色长裤，内搭白色衬衫和深紫色领带。
两人身高差在挺括的校服衬托下依旧明显。
凛音把两个沉甸甸的便当盒塞给他们，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阳光洒在深紫色的校服上，勾勒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应有青春活力。
“帅！”她评价道，瑰红的眼睛没什么波澜。
太宰治立刻来了精神，整了整领带，凑到凛音面前，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帅’？音酱，再多夸两句嘛！比如‘哥哥穿校服真是青春无敌’之类的？”
凛音看着他写满期待的脸，沉默了两秒，然后语气平板无波地开口：
“太宰哥穿校服很帅。”
“中也哥穿校服也很帅。”
“看起来像两个普通的好学生。”
“非常符合桐皇学园的精神风貌。”
“祝你们入学考试顺利。”
“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她一口气说完，像在念一份格式化的报告。
太宰治满意地眯起眼：“嗯嗯，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数量够了。谢啦，音酱！”他拎起书包和便当袋。
中也嘴角微微上扬，压了压帽檐，低声说了句：“谢了，凛音。”
森鸥外穿着休闲一些的米色风衣，己经在玄关等候，看着打打闹闹出门的太宰和一脸“受不了他”的中也，紫红的眼底笑意更深。
凛音锁好门，森鸥外开车汇入了东京清晨上班上学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