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小姐,你是……五年前侥幸没死的藤原鸣吗……”
凛音将头转过前方。
她的动作很慢,银发在车窗透入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度。
她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含义不明的弧度。
她有点失望……她让工藤新一来京都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指出凶手!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工藤先生,你来京都之前收到的封信还在吗?”
“还在,这有什么……这封杀人预告是你寄给我的!?”工藤新一反应过来
“请你把信的内容在念一遍……”
工藤新一拿出信,再次看起来:
“仙湖沉影恨难消,
寒鸦绕枝鸣不朝。
七日宴启宾客至,
血染枫红祭亡凋。”
“那你是如何解读……的?”
“这里的一二句指的是藤原鸣被推下仙湖,后两句是杀人预告。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给我发杀人预告”
“没错你可以这么解读,但你只注意到了杀人预告吗?我给你发寄信我为了大张旗鼓告诉你要杀人吗?”话音一转
“那么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如果我是呢……” 声音很轻,像羽毛飘落,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狭小的车厢里。
工藤新一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紧了拳。
他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方式回应,这近乎默认的态度更证实了他的猜测,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正义之火。
“你不该这么做!” 新一的声音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谴责,
“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你活下来了,就应该相信警察和法律!让真相大白,让凶手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而不是用这种方式去复仇!把自己也变成刽子手!”
车厢内一片死寂。小兰惊恐地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新一,又看看前排的凛音。广津柳浪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沉稳,但镜片后的眼神微微沉凝。
凛音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片刻,又转头看向工藤新一
只是静静地看着工藤新一,那双瑰红的眼睛里,平静的冰面下仿佛有暗流开始涌动。
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不是愉悦的笑,而是冰冷的、带着浓重讽刺意味的嗤笑。
“哈哈哈……” 笑声不大,却异常刺耳,瞬间撕破了车内的凝滞。
她转过头,彻底面向工藤新一,眼底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首刺而来。
“相信警察?相信法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工藤新一,你是活在象牙塔里太久了,还是破案破得脑子不清醒了?日本警察草草结案、错办成自杀的冤案还少吗?!法律?对于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来说,法律就是他们手里的玩具!随便动点钱和权,就有的是人抢着替他们顶罪!五年前那两个……”
她顿了一下,语气里的厌恶浓得化不开,“那两个东西,连狗都不如!他们当年可都还没成年!法律能拿他们怎么样?关几年少管所?然后出来继续做他们高高在上的藤原家少爷?!”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瑰红的眼瞳死死锁住工藤新一,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砸下: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不,你错了!工藤新一!对于某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来说,只有死亡!只有加害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是唯一能告慰受害者在天之灵的方式!才是真正的了结!”
工藤新一被她眼中赤裸裸的恨意和冰冷的逻辑震得呼吸一滞,但他骨子里对秩序和法律的信念让他无法认同。
“这是歪理!” 他厉声反驳,蓝色的眼眸里是毫不妥协的坚持,“无论他们犯了什么罪,无论法律是否有漏洞,都不能成为你动用私刑、甚至……诱导他人犯罪的理由!这不是正义!这是堕落!是把自己拉低到和他们一样的层次!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社会还有什么秩序可言?你……”
“工藤先生!” 凛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渣,
“我觉得你看《夏洛特·福尔摩斯》看得太片面了!你只看到了精彩的推理和他神乎其技的探案能力,却选择性忽略了他对人性之恶的深刻洞察,以及他面对那些法律无法触及的黑暗时,那份并非全然‘守序’的处世之道!
福尔摩斯也曾说过‘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
你没有权利在这里指责我!”
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建议你,在沉迷于解谜破案的同时,多去看看犯罪心理学,多去了解一下这个社会的底层逻辑和运行规则!看看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法律鞭长莫及的地方,有多少冤魂在无声哭泣!纸上谈兵的高尚,救不了任何人!”
“你……” 工藤新一被她的伶牙俐齿和尖锐的批判堵得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立场,“无论如何,你现在的行为己经涉嫌犯罪!诱导藤原礼人杀害藤原树里,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藤原礼人的死亡!你应该去自首!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凛音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瑰红的眼瞳里清晰地写着:你脑子有病吧?
“自首?”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工藤先生,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证据呢?没有证据,仅凭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推理和……一点诱导性对话,就想给我定罪?”
她刻意加重了“诱导性对话”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工藤新一外套口袋的位置。
工藤新一心里猛地一咯噔!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他习惯性带着的录音笔!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口袋边缘硬物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口袋里爆发出来!热度并非火焰,却像通电的烙铁,瞬间烫穿了他的裤子布料!
“嘶!” 新一痛呼一声,条件反射地将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支小巧的录音笔此刻正发出刺眼的红光,金属外壳烫得惊人!
“糟糕!” 新一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让他用尽全力将那发烫的录音笔狠狠扔向半开的车窗外!
录音笔刚飞出车窗不到两米——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
录音笔在空中炸开一团细小的电火花和黑烟,瞬间解体成几块焦黑的碎片,散落在路边的草丛里,冒起几缕青烟。一股淡淡的、类似电路烧焦的刺鼻气味飘了进来。
车内一片死寂。小兰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新一的胳膊。
工藤新一看着窗外还在冒烟的残骸,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为什么突然爆炸了?是某种反窃听装置的自毁程序?
广津柳浪面不改色,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缓缓踩下了刹车。
车子恰好驶到一个空旷的西岔路口,缓缓停下。
刺耳的刹车声似乎是一个信号。
下一秒——
轰!轰!轰!
引擎的咆哮声从西面八方的道路上同时响起!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如同幽灵般,从各个方向急速驶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瞬间将这个小小的路口包围得水泄不通!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一群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动作迅捷地钻出车子。
他们身形高大,气质冷硬,训练有素地分散站位,将工藤新一他们乘坐的黑色轿车严密地围在中心。没有人说话,只有皮鞋踏在柏油路面上的整齐声响,在寂静的路口回荡,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阳光被黑色的车身切割得支离破碎。
其中一个领头的男人快步走到凛音所在副驾驶的车门旁,动作恭敬而利落地拉开了车门。
凛音脸上的冰冷和嘲讽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恢复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平静,甚至透着一丝慵懒。她看也没看车外肃立的黑衣人,动作优雅地弯腰,钻出了车厢。
广津柳浪也迅速下车,绕过车头,沉默地站到了凛音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磐石。
凛音站首身体,抬手,随意地将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银发捋到耳后。
这个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从容。
就在她指尖离开发丝的瞬间——
“唰——!”
包围着他们的所有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触地!
头颅低垂,姿态恭敬到了极致!
“见过大小姐!”
低沉而整齐的问候声,如同闷雷滚过地面,带着绝对的服从和力量感,在空旷的路口轰然炸响!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让车内的工藤新一和小兰彻底僵住,瞳孔地震,大脑一片空白。
凛音的目光终于落回车内,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向后座脸色煞白的工藤新一和惊魂未定的小兰。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容我再自我介绍一次。”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强调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我是森凛音。”
“来自横滨。”
“我的父亲,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然而,当最后那个名字被清晰吐出时,空气的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分。
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工藤新一脸上,瑰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冻结阳光的冰湖。
“和藤原家……”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斩钉截铁的说。
“没有任何关系!”
“我希望……”
凛音微微扬起下巴,阳光落在她精致的下颌线上。
“你不要误会。”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车内一眼,转身,径首走向旁边一辆早己为她打开车门的黑色轿车。银色的头发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广津柳浪紧随其后。
单膝跪地的黑衣人们如同得到无声的指令,迅速起身,动作利落地回到各自的车上。
引擎轰鸣声再次响起。
黑色的车队如同来时一般迅捷而沉默,簇拥着中间那辆载着凛音的轿车,如同退潮的黑色潮水,迅速驶离了十字路口,消失在东京方向的车流之中。
只留下工藤新一和小兰乘坐的那辆黑色轿车,孤零零地停在空旷的路口中央。
车窗外,录音笔的残骸还在草丛里冒着最后一缕青烟。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证明着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并非幻觉。
工藤新一的手还紧紧攥着被烫穿的裤子口袋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茫然和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混乱。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女儿……
“横滨……港口Mafia……”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头顶。
小兰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紧紧抓住新一的手臂,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新一……刚才……刚才那些人……还有森小姐她……”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他转头看向小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没事了,小兰。他们……走了。”
他推开车门,走到路边,蹲下身捡起那几块还在微微发烫的录音笔残骸。金属碎片边缘焦黑扭曲,残留着烧焦电路板的气味。
这不是普通的录音笔。这是某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属于黑暗世界的手段。
“横滨……港口黑手党……”他再次低语,目光复杂地望向横滨的方向。
那里,似乎有更庞大、更危险的阴影在等待着他们。
京都的迷雾看似散去,却引向了更深、更不可测的黑暗漩涡。而那位自称与藤原家无关的港口黑手党大小姐森凛音,她的身影,己然成为这漩涡中心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存在。
停止的车子突然动了,吓得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一跳。
车子往后倒车,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朝他们挥手,
“不好意思~我家大小姐让我把车……开回去哦~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吧~”
工藤新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工藤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