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月惊虹

2025-08-20 2281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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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溪村的日子,在一种外松内紧的警惕中滑过。村口望虹台周围,日夜都有精壮的汉子轮班值守,火把彻夜不息,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山林与村庄的每一寸阴影。祠堂的大门紧锁,那把沉重的铁锁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唯有朔望之日迎送玉簪的仪式,依旧庄重肃穆地进行,成了这紧张氛围中唯一不变的慰藉。

李昭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不再独自坐在望虹台下发呆。每天天不亮,他便被爷爷李伯唤起。老人粗糙的大手牵着他小小的手,踏着清晨微凉的露水,一步步走向村中那座供奉着玉簪的祠堂。

祠堂的门槛对李昭来说有些高。每次跨入那幽暗、弥漫着陈旧木头和淡淡香烛气息的空间,他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小的胸膛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祠堂正中,高高的神龛之上,那根温润的玉簪静静地躺在深蓝的丝绒衬垫上。即使在白昼,它周身也似乎流转着一层极其内敛、仿佛来自月宫深处的清辉。

李伯会点燃三炷细香,袅袅的青烟笔首上升。他并不要求李昭跪拜,只是让孙儿站在神龛前,静静地看着那根玉簪。老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执着:

“阿昭,看好了。这就是云娘姑姑的簪子,是咱们暮溪村的命根子。”

“它连着天上的虹桥,连着月亮上的云娘姑姑和她娘。”

“邪物想要抢它,是痴心妄想!有咱们在,有你在,它就丢不了!”

“你要记住它的样子,记住它带给咱们的光。心里装着它,它……也会护着你。”

李昭仰着小脸,清澈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玉簪。每一次凝望,他都觉得那簪子似乎更“活”了一些,那层内敛的清辉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声的、温柔的抚慰。爷爷的话语,连同玉簪本身散发出的奇异安宁感,如同细密的春雨,一点点浸润着他因失去双亲而荒芜的心田。一种模糊却无比坚定的守护之念,如同悄然发芽的种子,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扎根。

午后,李伯会带着李昭登上望虹台。不再是仪式,而是教导。老人指着高台每一块粗粝的基石,讲述着当年全村人如何肩扛手抬,在永夜结束后的虚弱中,靠着怎样的意志垒起这座守望之塔。他指着石台最高处中央那个小小的石凹,那是玉簪沐浴月华的地方。

“站在这儿,”李伯把李昭拉到石凹旁,让他感受高台上的风,“心要定,眼要亮。不管黑天白日,刮风下雨,心里都要装着这根簪子,装着天上的虹桥。你是咱们村选出来的……守簪人!这担子,得扛稳了!”

李昭站在空旷的高台上,风吹起他额前柔软的碎发。他低头看看脚下坚实冰冷的石头,又抬头望向辽阔的天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混合着对那根神奇玉簪的亲近,渐渐充盈了他小小的胸膛。他用力地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褪去了孩童的懵懂,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日子在规律的守护与教导中流逝。那夜袭击的阴影似乎真的退去了,爪印的焦痕被风雨冲刷干净,残留的阴冷气息也早己消散。紧绷的神经在安宁中渐渐松弛,巡逻的火把不再彻夜通明,村民们脸上重新有了笑容,谈论着田里的庄稼,村中的琐事。只有李伯,那双阅尽沧桑的浑浊眼眸深处,始终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他深知,那等邪物,绝不会轻易放弃。暂时的平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他从未放松对李昭的教导,也从未停止暗中留意山林方向的动静。

与此同时,在暮溪村西南方,深入莽莽群山的幽暗腹地,一片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湿山谷中。

枯骨道人的洞府,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座由累累白骨和阴森岩石堆砌的巢穴。洞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浓重的阴煞之气。洞府中央,一个由漆黑岩石凿成的粗糙法坛上,枯骨道人盘膝而坐,周身笼罩在一层稀薄却粘稠如墨的黑雾之中。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灰败,如同蒙了一层死灰。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杂音。那夜强行催动“影煞爪”夺取玉簪,被玉簪蕴含的纯净月华之力反噬,不仅法器受创,更让他本就因修炼邪功而千疮百孔的道基雪上加霜,阴煞之气在经脉中狂暴乱窜,如同万蚁噬心。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腥臭发黑的血块,溅在面前的法坛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血块中,赫然混杂着几缕细若游丝、却顽强闪烁的银白光点——正是玉簪残留的月华之力!

枯骨道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缕正在消散的银光,眼中燃烧着贪婪、痛苦与极致的怨毒。“好……好霸道的月魄之力!”他嘶声低吼,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区区一根簪子……竟……竟伤我至此!此物……必是沟通月魄本源的奇珍!若得此物炼化……必能压制我体内反噬的阴煞,甚至……甚至能窥得一丝太阴真谛!”

贪婪的火焰瞬间压过了痛苦。他猛地抬头,望向洞外暮溪村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阴鸷和炽热。“暮溪村……一群蝼蚁……也配守护此等神物?”他伸出枯爪般的手,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个惨白色的、由某种细小兽骨磨制而成的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

“吱吱——吱吱吱——”

随着他指尖一丝微弱的黑气注入骨铃,铃身轻轻一颤,并未发出寻常铃声,反而传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老鼠在黑暗角落疯狂啃噬的尖细叫声!这声音仿佛能穿透岩石,首达地底深处。

片刻之后,洞府角落的阴影里,响起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数十只通体漆黑、眼珠却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硕大老鼠,如同从地底涌出的污秽潮水,无声无息地汇聚到法坛下方。它们比寻常家鼠大上数倍,皮毛油亮,尖利的门齿外露,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和阴气。这是枯骨道人以秘法培育的“阴煞鼠”,最擅潜行匿踪,钻地打洞,是刺探消息的绝佳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