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烽烟叩月

2025-08-20 2367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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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的警告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暮溪村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激起了汹涌的暗流。祖孙俩形影不离的身影,成了村中最沉默也最坚韧的风景线。李昭小小的手总是紧紧攥着爷爷粗糙的衣角,清澈的眼眸深处,除了孩童的天真,更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警惕与早熟的坚毅。他不再轻易闭眼感受月华,只有在李伯寸步不离的守护下,在祠堂玉簪散发的柔和清辉中,他才敢短暂地放松心神,尝试与那冥冥中的安宁建立联系。每一次短暂的“入静”,都伴随着对那股阴寒窥视的提防,如同在薄冰上行走。

望虹台周围的守卫重新变得森严,火把彻夜通明。李伯亲自坐镇,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山林与村落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家家户户入夜便紧闭门窗,连孩童的嬉闹声都收敛了许多。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在每个人的心头。

然而,再严密的防守,也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阴祟。

接下来的日子里,诡异的迹象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在暮溪村各处悄然显现。

先是村东头王家的看门老黄狗,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僵死在窝里,浑身无伤,眼珠却诡异地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接着是村西晒谷场边缘,几垄长势正好的青菜,毫无征兆地在一夜之间彻底枯萎,叶片焦黑卷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守夜的汉子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隐约听到村中狭窄的巷道里,传来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青石板上快速爬行,但当他们提着火把赶去查看时,却只看到几道迅速消失在墙根缝隙或排水沟里的、比夜色更深的细长黑影,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令人作呕的阴寒气息。

这些发现被迅速报告给李伯。老人蹲在枯死的菜地旁,用枯枝拨弄着焦黑的菜叶,又仔细查看了老黄狗浑浊的眼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抓起一把沾染了枯萎菜叶气息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极其微弱、却深入骨髓的阴冷煞气首冲脑门,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那些鬼东西……它们在试探……在削弱咱们!”李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围拢过来的守卫和村民,嘶声低吼,“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不是野兽!是邪物的爪牙!它们在找空子!找机会!目标就是祠堂!就是阿昭!”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未知的、能无声无息杀死牲畜、枯萎植物的邪物,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令人恐惧。李伯的警告让他们意识到,那夜的邪影从未远离,它如同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毒鳄,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李昭将这些看在眼里。爷爷眼中日益深重的忧虑,村民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恐惧,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却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寒冷的阴煞气息……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不再仅仅是被保护的对象,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幼小的胸膛里奔涌。

他开始更加刻苦地“看”玉簪。每天在祠堂里,他凝望的时间更长,眼神更加专注。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感受那份安宁,而是尝试着,笨拙地、全心全意地,将自己守护村子的愿望,守护爷爷的愿望,守护这根连接着天上亲人的簪子的愿望,如同无形的丝线,努力地“送”向那静静躺在丝绒上的玉簪。

“云娘姑姑……帮帮我们……” 他在心中无声地祈祷,一遍又一遍。

起初,玉簪毫无反应。但李昭没有放弃。那根簪子仿佛成了他对抗恐惧、汲取力量的唯一源泉。渐渐地,当他全神贯注地凝望、心意纯粹到极致时,他能感觉到指尖似乎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仿佛玉簪清辉的余温。这微小的回应,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与此同时,在阴湿腐臭的山谷洞府中。

枯骨道人盘坐于白骨法坛之上,周身笼罩的黑雾比以往更加稀薄动荡,显露出其下如同朽木般干枯灰败的躯体。他面前的地面上,几只通体漆黑、眼泛红光的阴煞鼠正躁动不安地吱吱尖叫,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枯骨道人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珠里血丝密布,却闪烁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从他喉咙里挤出,如同砂纸摩擦,“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血月……百年难遇的阴煞血月!就在三日之后!”

他枯爪般的手激动地挥舞着,指向洞顶一处微小的缝隙,那里隐约透出一丝外界天空的暗红。“血月当空,天地间至阴至秽之气大盛!届时,月华蒙尘,阴阳倒错!那玉簪……那依靠纯净月魄之力的玉簪……其守护灵光必将被压制到最低点!而我的阴煞玄功……将攀至巅峰!此乃天赐良机!不容错失!”

他猛地低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躁动的鼠群,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杀意:“传令所有孩儿!三日后的血月之夜……倾巢而出!目标——暮溪村祠堂!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夺下那根玉簪!阻挡者……杀无赦!”

“吱吱吱——!” 鼠群爆发出刺耳的尖啸,红眼中凶光大盛,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指令,瞬间化作数十道污秽的黑影,疯狂地钻入洞壁缝隙和地底深处,消失不见。

枯骨道人枯槁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己经嗅到了玉簪上那纯净月魄的气息。“待我炼化此宝……这反噬之苦……这腐朽之躯……都将成为过去!太阴之力……是我的了!桀桀桀……” 阴冷的笑声在洞窟中回荡,充满了志在必得的疯狂与对生灵的漠视。

三天时间,在暮溪村村民度日如年的煎熬中流逝。天空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云层厚重低垂,连阳光都显得有气无力,透着一股不祥的惨白。空气中那股阴寒的煞气越来越重,如同无形的冰水,渗透进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连最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步步紧逼。

李伯的眉头锁成了死结。他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心头的不安如同巨石般沉甸甸地压着。他召集村中所有青壮,在望虹台下列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