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没有鬃毛，而是长满了纠缠黏连的人类黑发。
陈默汐的视线顺着那张脸向后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不是一匹普通的马。
它的脖子，如同一条血肉巨蟒，长达数十米，在巨树之间蜿蜒缠绕。
它的身躯则完全隐没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深处。
长马！
畸变等级为血罪的渊灵！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学徒培养区？！
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跑！
只要撑到老顾过来，就还有活路！
看清楚长马真身的那一刻，陈默汐理智瞬间溃散，恐惧和莫名的疯狂弥漫在他的心中。
他手脚并用，发疯似的向着地图中一处地势复杂的乱石堆冲去。
身后的长马没有发出任何蹄声，只有那颗硕大的马头破开空气，发出骇人的呼啸，紧追不舍！
腥风扑面，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
陈默汐身体下意识停住，一个急停侧滑，堪堪躲开那张足以吞下他整个上半身的巨口。
但没等他站稳，那颗马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横扫而来，像一柄攻城巨锤，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侧身。
“咔嚓！”
护具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轰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他只看到自己像个破口袋一样飞向一处山壁。
下一秒，剧痛袭来，他狠狠撞在岩石上。
眼前一黑，意识被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没有光亮的洞穴里。
......
身体异常疼痛，五脏六腑在翻涌着，如同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胡乱地塞了回去。
陈默汐咳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可肋骨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重重摔了回去。
完了......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身下的血泊一同流逝，理智也被长马那恐怖的身躯所吞噬。
黑暗，冰冷，绝望。
突然，一点幽幽的白光，在洞穴深处亮起。
它在动。
正朝着自己缓缓靠近。
陈默汐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又是一个攻击倾向强烈的渊灵？
不，不对。
如果是的话，它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扑过来。
而这个……悄无声息。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侧过头，死死盯住那片黑暗。
白光越来越近，一个轮廓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那是一个……肉球？
一个通体血污、表面布满诡异粘液的独眼肉球。
它的体型不大，也就半人高，苍白的独眼占据了整个身体的二分之一，瞳孔骨碌碌地转动着，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空洞。
更诡异的是，在它的周身，悬浮着数圈不断滴落血水的环状肉块，像某种邪异的星环。
这是什么渊灵？
看样子是苗芽级，但原主记忆中的苗芽级，也绝没有如此扭曲神圣的存在。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猛然升起，混合着原主记忆深处对渊灵的恐惧，化作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首冲喉头。
脑子一片混乱。
陈默汐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看着那个缓缓逼近的独眼肉球，看着它空洞的眼神。
心中却燃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自己都快死了，还怕这个？
进来之前，老顾说，要维持好理智。
那就不能像前身过去那样，一遇到事就缩起来，那只会让仅存的理智更加溃散。
陈默汐拖着半残的身体，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点，把自己从血泊里挪了起来，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他迎着那独眼的注视，无畏地走了上去。
不，说是走，更像是拖。
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在被一根根地撕裂，但他没有停。
“咕……叽……”
独眼肉球发出了不成调的、类似水管堵塞的声音。
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撞入陈默汐的脑海。
毫无征兆，他坠入了一片无尽的、粘稠的黑暗。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和空间，只有纯粹的、令人作呕的混沌。
巨大的几何体在黑暗中缓缓转动，它们的棱角违反着一切物理定律，每一次转动都切割着陈默汐的认知，让他产生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撕裂的错觉。
一颗由无数哀嚎的嘴巴组成的星球，从他身旁漂移而过。
他看见一座用活物血肉堆砌的城市，建筑的墙壁在呼吸，窗户是流泪的孔洞，街道上流淌着灰色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脓液。
疯狂与混乱，撕裂着他的理智，他的身体逐渐开始畸变，受伤的地方开始长出肉芽......
但陈默汐的眼神，却在这些幻象的冲击下，却变得越发清明。
“就这？”
他扯了扯嘴角，身体颤抖，露出一抹带血的的笑容。
他即使没有脱离幻觉，但依旧强撑着操控现实中的身体，伸手摸向腰间那个关键的卷轴。
“真是个蠢货......”
双手打开，卷轴上的古朴符文瞬间亮起，光芒流转，如同活了过来。
独眼肉球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周身的血环开始疯狂转动，那只苍白的独眼死死锁定了陈默汐！
但己经晚了。
符文脱离卷轴，化作一条条光链，瞬间便将那个独眼肉球捆了个结结实实。
“咕叽——！”
一声凄厉的精神尖啸在陈默汐脑中炸响，肉球被光链拖拽着，扭曲着，最终被硬生生扯进了小小的卷轴之中。
苗芽级渊灵对负灵级卷轴的抵抗效果不大。
光芒散去，卷轴上多了一个扭曲的、独眼肉球的图案。
陈默汐从幻觉脱离，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那股首冲脑髓的疯狂感，依旧在脑中盘旋不散。
就在他意识涣散之际，一张沾满鲜血的羊皮纸突兀地在他眼前展开。
一个干枯、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恭喜宿主收服第一只渊灵！】
【深渊畸变系统激活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