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山城的第一高中的东门聚集了二十多名人员。
陈默汐混在人群中，打量着即将和自己一同参与“深渊清洗”的同伴们。
大部分都是校外人士，身上那股久经训练的沉稳气质很明显。
也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同学或是其他学校的，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渊灵，这是证明身份最好的方式。
人群自动分开了几个小圈子。
其中有三处，几乎无人靠近。
陈默汐的目光扫过，最扎眼的，是一个神情懒散的青年。
一条水墨画风的飞蛇在他周身无声游弋，姿态写意，可蛇身上密密麻麻长满的，竟是一根根惨白的人类手指。
那些手指时而蜷曲，时而张开，像在抓挠空气中某些无形的东西，看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处，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萝莉，她身穿洛丽塔裙子，如同童话中的公主一般。
只不过反差的是，她怀里抱着一柄和她身高极不相称的血肉巨剑，而剑身上黏合着数只眼球。
那些大小不一的瞳孔正无意识地缓慢转动，将操场上的每个人都纳入视野。
带来一种被全方位窥视的诡异感，似乎自己的血肉正被觊觎。
而第三个旋涡中心，便是陈默汐自己。
他身边的天使雏形，与此地格格不入，只有几个同班同学围在身旁。
那小小的光影悬浮在陈默汐脚下，虽然只是苗牙级，但带着一种高位格的威压。
让那些扭曲、邪异的渊灵本能地感到不安。
苗芽级的精神系渊灵，不说随处可见，只能说是万里挑一了，更何况还有古代种特有的古老气息。
周围的人目光复杂，有忌惮，有好奇，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贪婪。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
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陈默汐周围的真空地带。
陈杰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身上的伤己经好得七七八八，脸上挂着那种让人熟悉的、欠揍的笑容。
他上下打量着陈默汐肩头的天使雏形，啧啧有声：
“还真让你捡到宝了，那种情况下你还可以收服一只古代种，该说不说傻人有傻福......”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得意地补充道：“不过也别太得意，刚收服就来深渊清洗是不是太急了？”
陈默汐还没开口，一道身影己经挡在了他面前。
林悦那标志性的单马尾，“啪”的一声，精准地甩在了陈杰的脸上。
“你！”陈杰捂着脸，气得跳脚，“林悦你会不会说话！”
”哼哼，要不是梁老师”血使鸟“创生级的治疗，某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呢，还在这里臭屁？“
”你说什么？我这是关心小默！“
”哦~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这个网吧草地能不能不要出发？”
......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旁边几个同班同学赶紧上来拉架。
“好了好了，都是同学，马上要一起执行任务了。”
“是啊，阿杰你也少说两句，小默现在可不弱了哦。”
“恭喜啊陈默汐！这下你就不用转系了！”
祝福声中，陈杰被半推半就地拉开，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陈默汐看着为自己出头的林悦，嘴臭却实打实为自己担心的陈杰，又看了看那些真心为他高兴的同学，心中微暖。
他瞥了一眼远处那条由人类手指组成的水墨飞蛇，又扫过那柄由无数眼球黏合的巨剑。
这个世界，冰冷诡异。
但好在，身边尚有温度。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一股沙哑的男声从东门入口处传来。
“呵，看着细皮嫩肉的，别待会儿进深渊，第一个哭着喊妈妈。”
声音不大，但在这片空地上格外清晰。
一个剃着板寸，耳朵上挂着金属环的青年，带着三两个差不多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渊灵是一头鬣狗，半边身子像是被强行撕裂，腐烂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外，往下滴着腥臭的脓液。
那双浑浊的狗眼，正死死盯着陈默汐脚下的天使雏形。
青年走到近前，脚步一顿，用一种老油条审视新人的目光上下打量陈默汐。
“你们这群学生崽子，第一次参加深渊清洗吧？”
他下巴朝着天使雏形一扬，嗤笑一声，“你这渊灵倒是养得漂亮，带出来逛街的？”
陈默汐眼皮都没抬一下，默默找着苏悠铃的位置，但以她的实力......
被如此彻底地无视，青年脸上挂不住了，面色一沉，声音也拔高几分：“小子，老子李二神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他身后的腐烂鬣狗接收到主人的怒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向前逼近一步，腐臭味扑面而来。
这下，连正在拌嘴的陈杰和林悦都齐齐转过头，两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鄙夷。
陈杰率先开了腔，他最看不得这种校外混子在自己地盘上撒野：
“我当是哪来的行渊者，你这种货色来这里是不是红豆吃多了，相思了啊？”
李二神愣了愣，听到周围传来小声的笑声。
他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铁青。
他身后的腐烂鬣狗仿佛听懂了侮辱，喉咙里的威胁声更重，向前逼近的势头越发明显。
李二神正要发作，林悦却先一步上前。
她随意地在鼻尖前挥了挥手，那动作很自然，仿佛在驱赶什么恼人的飞虫，又像是在嫌弃某种挥之不去的恶臭。
“我怎么不知道山城出生率这么高？”
“非要展现自己那薄弱的存在感，要不要你把油放锅里，看看油溅还是你贱？”
“我家里是种地的，但是你这个咋种啊？”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声爆笑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紧接着，周围的同学再也绷不住了，哄笑声此起彼伏。
就连一首冷着脸对敌的陈杰，都忍不住咧开了嘴，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林悦的毒舌功力他可是领教最多的。
“你他妈说什么！”李二神身后的跟班急了，指着林悦就要开骂。
“闭嘴！”李二神低吼一声，拦住了自己的手下。
这里还有行渊者部门的工作人员在看着，等到了深渊裂隙里......
他死死地盯着林悦，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然而林悦只是耸了耸肩，甚至还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吧，快走流程。”
“你的台词应该是‘小妞，你成功惹怒我了’，或者‘给脸不要脸’之类的。“
”大伙都赶时间，别耽误大家看笑话。”
这下，连远处一些看热闹的别校学生和校外人士，都投来了玩味的目光。
李二神的理智，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
他不再看毒舌的林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所有人，死死盯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他一眼的陈默汐身上。
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小子！
“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阴冷得像是夜里里的寒风。
“嗬嗬……”
腐烂鬣狗接收到主人沸腾的杀意，猛地向前一窜，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竟将坚硬的操场地面腐蚀出几个滋滋作响的小坑。
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此刻。
一首闭目安详的天使雏形，那双羽翼般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青年。
那剃着板寸的青年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为一片煞白，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滚落。
他身前那头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腐烂鬣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生命的核心。
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全身的烂肉都在哆嗦，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主人的身后。
青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看向陈默汐脚下那小小的眼球时，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一句场面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陈杰和林悦一眼，然后便带着自己的跟班和抖成筛子的渊灵，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一首闭目养神的懒散青年，第一次睁开了眼，目光越过人群，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陈默汐身上。
而那个抱着眼球巨剑的萝莉，怀中剑身上最大的一颗眼球，瞳孔悄然转动，将焦点死死定格在了天使雏形之上。
......
东门二楼的临时指挥室内，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粉发女孩，正像猫一样懒洋洋地趴在窗沿上，俯瞰着楼下操场上剑拔弩张的一切。
她身后，一个半边脸戴着纯白的金属面具的年轻男人眉头微皱。
“苏厨师，下面起纠纷了，不派人去处理一下吗？”
女孩正是苏悠铃，她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纠纷？小孩子过家家，能出多大的事。”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端起手边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动作优雅地送到唇边轻抿一口。
下一秒，那份优雅荡然无存。
“哇！好烫好烫……”
苏游璃整张俏脸皱成一团，飞快地伸出舌头扇着风，活像一只被烫到爪子的猫。
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脚下的阴影里一掏，摸出一块冒着冷气的冰块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长舒了一口气。
面具男子对此早己见怪不怪，只是无奈地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苏悠铃又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只不过这次没有再尝一口。
她淡淡地看向窗外，仿佛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笑道：
“处理什么，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上面要的就是竞争，我还特意打了招呼让工作人员别掺和呢~”
面具男子闻言，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下楼向东门人员聚集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