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六年,河柳村出了位小神童的传言。
不知为何一下子便传了出去。
李子游自己也没料到。
上辈子平平庸庸当牛做马。
这辈子竟因“早慧”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别家孩童还在泥地里打滚时。
他己然能将父亲在外淘来的旧书熟读于心啦。
甚至能提笔写出一手好字。
这在全村没几个识得满筐字的柳河村己是惊为天人的本事。
是以“李家娃是神童”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连镇上都有了动静。
这日午后,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忽然停在李家院外。
车帘一掀,下来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
袖口绣着暗纹,下巴抬得老高,正是镇上王家的管家王福。
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仆役,往院里一站,倒让这泥墙土院显得局促起来。
“哪位是李老三?”
王福嗓门洪亮,目光扫过院里的农具,带着几分不耐。
“我家老爷听说你家娃聪慧,特来相请,去府里给我家大公子做伴读。”
“吃穿用度全包,每月还有月钱,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李老三闻言搓着满是老茧的手,脸上堆着笑,嘴里连忙说道。
“不敢当。”心里却首打鼓。
他和妻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哪里见过这阵仗?
旁边闻讯赶来的婶子们七嘴八舌道:
“这可是王家!祖上中过举的大户,李老三你可得应下啊!”
妻子也拉着他的衣角,眼里满是犹豫——谁不盼着孩子能有出息?
就在李老三快要点头时。
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看书的李子游忽然开口。
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爹,我不去。”
满院顿时安静下来。
王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眉头拧成疙瘩:
“你个黄口小儿懂什么?”
“进了王家府门,才有机会识大先生、见大世面,你爹娘还能跟着沾光!”
“我在家也能读书。”
李子游抬眼看向他,眼神远超同龄人的沉静。
“王家的好意心领了,但伴读就不必了。”
王福脸色骤变。
他在王家做事多年,还从没被个六岁娃娃驳过面子,当即沉下脸:
“你家是不识抬举?可知我家老爷……”
“管家稍安。”
李老三急忙拦在儿子身前,额上渗着汗说道。
“娃还小不懂事,您别见怪……只是……”
他看看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妻子,终于硬着头皮道。
“这事儿,听娃的。”
王福气得吹胡子瞪眼,正想发作,却猛地想起临行前老爷嘱咐的。
李家是在册的兵役免税户。
祖上有人战死沙场,按律受官府庇佑,寻常人家动不得。
他狠狠瞪了李子游一眼,甩袖道:
“好,好得很!日后可别后悔!”
说罢带着仆役登车而去,车轮碾过石子,发出一阵泄愤似的声响。
院子里,李三郎夫妇还心有余悸。
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满是茫然与复杂。
他们实在想不通,那可是镇上王家。
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儿子竟说拒就拒了。
但夫妻俩对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重话。
李老三走到李子游面前,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李子游的头:
“娃不愿去,咱就不去。”
“爹没本事,可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妻子也走上前,把他揽进怀里,低声道:
“在家娘给你煮鸡蛋吃,不比去别人家看人脸色强?”
他们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只知道儿子做了决定,做爹娘的就得挺着。
可李子游心里门儿清。
上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十多年,见多了这些弯弯绕。
王家哪是真看重他的“聪慧”?
不过是想找个免费的“神童”陪自家公子读书。
既能给自家孩子做个对照,又能在外落个“惜才”的名声。
真去了,日子长了,指不定要受多少磋磨。
搞不好还会被当成衬托别家公子的垫脚石。
在上一世信息大爆炸的年代。
不管是看小说还是刷剧,多少例子证明了这一切。
与其去当人家棋子,不如亲自持棋。
他抬头看向这湛蓝的天空,又紧紧握了握自己的小手暗道。
“这辈子,过的潇洒才行!”
整整六年,李子游心里始终揣着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关乎为何穿越的原因。
这事得从他上一世坐高铁前说起。
那时他刚辞掉城里的工作,决定回老家。
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骤然松弛,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赶高铁前在车站附近闲逛,瞥见个摆地摊的。
摊上堆着些养生杂书。
他一时兴起,想着回去后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便拿起一本《太极拳入门图解》翻了翻。
书不算厚,老板说要五十,他没还价。
掏钱时眼角余光扫到摊位角落压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石面泛着层淡淡的莹光,看着倒有几分特别。
“老板,这石头怎么卖?”他随口问了句。
老板正数着钱,闻言愣了愣。
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又瞅了瞅那石头,咧嘴笑了:
“嗨,那是我压书用的,怕风刮跑了,不值啥钱。”
“你要是喜欢,拿去玩就是,送你了。”
李子游没多想,谢过老板,便把书和石头一并揣进包里,转身就上了高铁。
后来在座位上犯困睡着,再睁眼就成了娘胎里的胎儿。
这六年他反复回想,越发肯定那块石头不简单。
因为它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脑子里。
不是幻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团微弱的暖意,像颗沉寂的星辰。
更奇的是他的记性。
上一世他丢三落西,记个单词都得反复背。
如今却过目不忘,书里的内容一目十行,也可一字不差地写下来。
《太极拳》那本书的内容,更是像刻在脑子里。
招式图谱、发力要诀,清晰得仿佛昨天才翻过。
虽还没发现这石头还有没有别的神奇。
但李子游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小的孩童望着王家马车消失在村口。
原本清亮的眸子沉了沉。
王家这一出,像盆冷水浇醒了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过早显露锋芒未必是福。
他悄悄攥紧拳头,心里暗忖:
往后再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半分异常。
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安稳度日才能活的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