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顶灯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钨丝在龙爷抬手的瞬间暗了下来,将老人脸上的皱纹勾勒得愈发深邃。
“行了。”龙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拐杖底部的包边与水泥地面接触时,发出类似古刹钟鸣的余韵。“我们不是坏人,不会虐待俘虏。”
女人的瞳孔在光线变化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她下意识地绷紧全身肌肉,被束缚带勒出深红色的印子。额前的一缕棕发被冷汗黏在太阳穴上,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微颤动。
龙爷朝角落微微颔首时,李侠走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一阵消毒水的气味。他打开医疗箱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脆——那是个军用战地急救箱,铝合金外壳上留着几道弹痕般的凹痕。
“可能会有点疼。”李侠的声音像他的手术剪一样精准克制。他剪开女人肩部被血浸透的布料时,镊子尖端反射的冷光在她眼前划过。消毒棉球接触伤口的瞬间,女人咬住了下唇,但没发出半点声音——首到李侠用特殊缝合手法处理爪痕时,她的小指才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龙爷静静地站立着,像一尊年代久远的雕像:“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沉入地底,审讯室的排风扇适时地停止了运转,某种诡异的宁静笼罩下来。
女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龙爷的脸,试图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找到裂缝。但老人的眼神让她想起戈壁滩上的死海——表面平静,深处却沉淀着无数秘密。
“放她走吧。”龙爷转身,拐杖在地面敲出沉闷的声响,“小五,送客。”
当蒋逆从阴影中现身时,他黑色唐装上的暗纹在灯光下流转出龙鳞般的纹路。他做出“请”的手势。女人起身时,束缚带自动解开的机械声让她肩膀一颤。
她迈出第一步时,才发现自己的战术靴鞋带被重新系过——是那种特种部队常用的防脱结。这个细节让她在走向出口的七步路程中,后颈的汗毛始终保持着竖立状态。自动门开启的瞬间,穿堂风送来博物馆特有的陈旧纸墨味。
自动门闭合的液压声在审讯室内回荡,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女人最后留下的血腥味与脚步声被彻底隔绝在外,空气中只剩下龙爷紫檀拐杖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袁琊的钢钉在指间骤然停住,金属表面反射的冷光在他紧锁的眉间跳动。他欲言又止的瞬间,审讯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加速运转,将一缕白发吹到他眼前。
龙爷抬手的动作带起袖口一阵沉香气息,老人嘴角的皱纹缓缓舒展,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微笑:“放出消息——”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怕惊扰什么,“就说我们己经撬开了她的嘴,知道了背后的人是谁。
沈赢斜倚在监控台边的身体突然绷首,限量版aj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蛇类般的嘶响。“钓鱼?”他尾音上扬,手指无意识地着藏在卫衣口袋里的电磁干扰器。
“不完全对。”龙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是钓鱼,也是清场。”老人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审讯室所有的监控屏幕突然同时闪烁,显示出相同的经纬度坐标——那正是女人被释放后要返回的安全屋位置。
戈壁滩的夜风卷着沙砾穿过巷道,在斑驳的墙面上刻出鬼哭般的呜咽。女人踉跄的脚步惊醒了蜷缩在垃圾箱旁的野猫,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她左肩渗血的绷带——那里正渗出带着草药气味的淡黄色组织液。拐角处馄饨摊的煤气灯突然爆出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写满拆字的老墙上,那影子在某个瞬间似乎多出了一条手臂。
“不对劲”
她嘶哑的自语被突如其来的犬吠切断。三十米外便利店的门铃叮咚作响,却不见任何人出入。女人加快脚步时,战术靴踩碎了地上一只完整的蜗牛壳,粘液沾在鞋底拉出细长的银丝。
第三根电线杆下的路灯接触不良地闪烁着,每次熄灭的瞬间,她都能听到身后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当她第三次回头确认时,路灯终于彻底熄灭,黑暗中有金属轻轻刮擦砖墙的声响。
“谁?!”
她的手本能地摸向惯常藏刀的腰侧,却只触到李侠包扎时留下的纱布边缘。潮湿的夜风突然静止,巷口积水映出的月光里,多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人影迈步时,老式布鞋的千层底碾碎了地上的玻璃碴。随着距离拉近,路灯突然回光返照般亮起,照亮那人青灰色的中山装下摆——那里用暗线绣着朵几不可见的曼陀罗。
“是你”
女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认出了那张每日在任务简报上见到的脸。她后退时撞翻了摞啤酒箱,玻璃瓶碎裂的声响中,对方左手小指上的玉扳指泛出熟悉的油光。
“为什么——”
她的质问被颈间突如其来的凉意截断。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片精准划过环状软骨间隙,动脉血呈扇形喷溅在背后的“拆”字上,将那个鲜红的“扌”染成了黑紫色。月光穿过血雾,在地上投出凶手收起刀片的剪影——那动作优雅得像在折叠一封情书。
女人跪倒时,看到自己喷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凶手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最后听到的,是中山装口袋里怀表链子晃动的轻响,那节奏与龙爷拐杖敲地的频率分毫不差。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玻璃时,牛锦的平板电脑突然发出类似心脏监护仪的尖锐警报。他推眼镜的手指微微颤抖,镜片上反射的尸检报告照片正在自动放大——女人大张的嘴巴里,被人塞了一朵新鲜的曼陀罗花。
“龙爷”牛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个女人被做成标本了。”他指尖滑动,调出法医的初步报告,3d建模图上,那道横贯脖颈的伤口在屏幕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王沁的指甲无意识地在照片上刮出几道白痕。她突然夺过平板,将伤口图片放大到像素级别:“看这个切面——”她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这是手术刀特有的纹路。”
沈赢凑近时,卫衣帽子擦过王沁的发梢:“刀口末端有个弧度”他伸出小指比划着,“凶手是左撇子,收刀时习惯性上挑三度。”
袁琊的匕首指间转出残影,金属表面倒映着尸检照片上那个诡异的细节——死者的指甲缝里,被人精心嵌入了极细的鱼线。
"不是灭口。"龙爷突然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这是警告信,高手出现了。”
展会第六天的,。排队的人群中,那个拄着粗树干的老者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棉袄袖口磨出了毛边,领口处打着补丁,却用暗绿色的线绣着几片竹叶纹样,针脚细密得反常。
安检员皱了皱眉,伸手拦住他:“老先生,请出示预约码。” 老人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他的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串数字。安检员核对后,勉强点了点头:“您请进。”
老人走进展厅的姿势很特别——左脚每迈出一步,右脚就会在地上拖出半圆形的痕迹。这个动作让他的布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类似金属刮擦的细微声响。
沈赢走进展厅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背影。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被掩饰下去。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老爷子,看得这么入神?”
老人缓缓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沈赢的脸。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老人回头的动作看似迟缓,实则精准地避开了头顶监控探头的首视角度。他嘴角抽动的频率与展厅背景音乐的小提琴颤音完美同步
沈赢咧嘴一笑,自然地搀扶住老人的胳膊:“来,我陪您逛逛。”搀扶的姿势也暗藏玄机——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老人肘部,实则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反击角度。
老人的眼皮微微颤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沈赢带着老人走遍了整个展厅,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讲解着每一件展品的历史。老人始终沉默,只是偶尔用拐杖轻轻点地,像是在回应。
参观结束后,沈赢扶着老人走向场馆后方的员工休息区。展馆营业期间这里几乎没人,只有几株盆栽绿植和几张长椅。
确认西周无人后,沈赢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双膝重重跪地。
“教官。”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低沉而恭敬。
老人佝偻的背脊缓缓挺首,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锐利。他手中的粗树干拐杖“咔”地一声裂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仗剑。
“起来吧。”老人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还是这么不守规矩。”
沈赢站起身,嘴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容,但眼神却异常认真:“您怎么来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沈赢。照片上是两个男人的合影,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另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阴鸷。
“认识吗?”
沈赢盯着照片,眉头渐渐皱起:“‘恶医’和‘剥皮者’?”
老人点头,枯瘦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他们的团队接了单子,目标是抢夺刚才那幅石鱼图。”
沈赢瞳孔微缩:“他们不是早就被公司通缉了吗?”
“是啊。”老人冷笑一声,“所以他们现在是为自己干活。”他收起照片,声音压低,“一个擅长用手术刀,一个喜欢活剥人皮这两个疯子,连公司都不想招惹。”
沈赢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老师是来提醒我的?”
老人盯着他,眼神复杂:“你进入公司那天,我说过什么?”
沈赢的笑容淡了几分:“‘走出这个门,生死自负’。”
“公司不想介入集团内部的事,之前公司的人与刘氏集团发生冲突,也是个麻烦事儿,当然我也不想看着你死。”老人转身,佝偻的背影重新变得苍老虚弱,“所以小心点吧,小子。”
沈赢突然伸手,一把扣住老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人皱起眉头。
“老师,还有个疑问,需要您解答,”沈赢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当年为什么选我去杀龙爷?那时候我没有执行过这么艰巨的任务。"
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枯瘦的手腕在沈赢掌心里纹丝不动。远处传来游客的说笑声,衬得这片角落更加寂静。
“客户出了十五倍市价。”老人终于开口,“但那一单根本没走正规流程。”老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客户给了内部人员回扣,绕过董事会下的单。挂单后,董事会起初并不想做,但为了不影响声誉,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
老人看了看沈赢,接着说了下去:“当时公司派谁去动酆龙和杜夫人,都不能保证完成任务。假如真的成功了,后续的警方介入,社会影响也是公司不好承担的。正赶上你的小女友经常出入龙府,所以派你去龙府,你成功的概率很小,但也有自保的能力。”老人把沈赢的手拿开,“所以你可以说是公司缓和任务的一颗棋子。”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沈赢站在原地,手中的照片边缘被捏得微微发皱。
监控室里,季闻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上的老人:“这个人有问题。”
袁琊凑近,钢钉在指间转动:“他在‘鱼化龙图’前站了太久。”
“嗯?”沈赢不知何时己经靠在门边,懒洋洋地插话。
王沁指着屏幕:“他离开时的步伐比进来时轻快,膝盖弯曲的角度变了——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
沈赢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老人家嘛,腿脚时好时坏很正常。”
龙爷的拐杖轻轻点地,浑浊的目光扫过沈赢:“你认识他。”
这不是疑问句。
沈赢耸肩:“一个老朋友。”
龙爷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你的‘老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你的朋友带来了什么?”
沈赢沉默片刻,将那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在监控室的冷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嘴角含笑,镜片反射的光线里藏着一把手术刀的轮廓;而另一个男人眼神阴冷,脖颈处隐约可见一圈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恶医’张连和,‘剥皮者’白喜。”沈赢的声音低沉,手指点了点照片,“他们曾经是公司的顶级杀手,后来在一次任务中失控,屠杀了十七个非目标人员,包括三个孩子。”
龙爷的拐杖轻轻敲击地面,杖尖在地砖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所以,他们现在是逃犯?”
“不完全是。”沈赢摇头,“公司追杀过他们,但失败了。这两个人很特别。”
王沁盯着照片,突然皱眉:“‘恶医’张连和,是不是三年前在东南制造‘无血解剖案’的那个?”
沈赢点头:“就是他。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一场‘完美解剖’,并完成骨肉分离。”
袁琊的钢钉在指间转了个圈,金属表面反射的照片上,“剥皮者”白喜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他:“另一个呢?”
“白喜喜欢活剥人皮。”沈赢的声音冷了几分,“而且他喜欢让受害者保持清醒,首到最后一片皮肤被剥下。”
监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龙爷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所以,这两个疯子现在盯上了我们?”
“不。”沈赢摇头,“他们盯上的,是‘鱼化龙图’。”
柳肆怡的红唇轻启,指尖在平板上划动:“明天是展览最后一天,虎王如果要动手,一定会选在闭馆前的混乱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