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暂时平静

2025-08-20 5399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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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柱蹲在小区围墙的阴影处,他掏出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拨通姜诚的号码时,他的拇指上还沾着早上吃油条留下的油渍。

电话接通时,听筒里先传来一阵模糊的交谈声。姜诚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背景音里有茶杯轻碰的脆响。

“姜哥,是俺。”李天柱压低声音,不自觉地弓起背,仿佛这样能让声音传得更隐秘些,“俺得跟你说个事儿,关于王医生的...”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接着是姜诚刻意压低的声音:“你等一下。”随后是一阵脚步声,木质地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最后是房门关上的闷响。

“好了,你说吧。”姜诚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但背景音变得异常安静,“骆姐刚在旁边,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天柱把昨晚在小巷遇见自称王澄的女人,以及今早王沁的异常反应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引得路过的保安朝他这边张望:“姜哥,你说这事怪不怪?王医生明明认识俺,可那个王澄...”

“天柱,”姜诚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少有的严肃,“你先听我说。这事儿确实蹊跷,但咱们得冷静。”

旁边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说笑着走过,书包上的金属挂件叮当作响。李天柱下意识地转过身,把话筒贴得更近,几乎要陷进耳朵里。

“首先,”姜诚声音透过电波传来,“王医生是骆姐多年的朋友。骆姐在警队,看人的眼光比咱们准多了。要是王医生真有问题,能瞒得过她?"

李天柱张了张嘴,他想起骆英那双总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时语塞。墙角的蚂蚁排着队爬过他的鞋边。

“其次,就算真有什么,”姜诚继续说,“那也是人家的家事。”他顿了顿,“有的事情咱们不好过问,你说是不是?”

李天柱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碎屑簌簌落下:“姜哥,俺明白了。”他呼出一口长气,“她对小鹭好,就是咱们的朋友。”

“对喽。”姜诚的声音重新变得懒洋洋的,背景音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如果有事儿,骆姐也会发现的,放心吧。”他顿了一下,“这样,晚上来我家吧,咱们当面聊。至于王医生的事...”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我叫上骆姐他们。如果你还怀疑,可以问问她。”

挂断电话后,李天柱仍蹲在原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姜诚说得在理,王沁毕竟是骆英的朋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记忆里,昨晚那个叫王澄的女人——她说话时微微抬起的下巴,眼角那颗与王沁分毫不差的泪痣,还有转身时长发划过的弧度——都像烙印般清晰。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连最细微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傍晚的夕阳将工地的塔吊染成橘红色。李天柱结束训练后,在简易淋浴间冲了个凉,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藏青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工地门口的流动水果摊前驻足。

“老板,称点苹果。”他挑了几个红富士,果皮在夕阳下泛着的光泽。

姜诚家的小区里,银杏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李天柱刚按响门铃,门就开了,暖黄的灯光和火锅的香气一起涌了出来。

“来了!”姜诚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漏勺,“快进来,就等你了。”他额前的碎发被蒸汽熏得微微卷曲。

客厅里,骆英正往锅里下肉片,肥牛在滚烫的汤底中迅速卷曲变色。天艺和小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共用一本画册。听到动静,天艺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天柱哥!”

李天柱把水果放在玻璃茶几上,苹果与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小鹭悄悄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塑料袋。

众人围坐在餐桌旁,铜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在吊灯下缭绕。李天柱夹了片毛肚,在锅里涮着,眼神却不时飘向骆英。

“骆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医生今天没来吗?”

骆英正在给天艺夹菜,筷子停在半空:“王沁?她今天上午去过我家,给小鹭做了治疗。姜诚天艺他们都在。”她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手,“己经回去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李天柱的异样,嘴角扬起促狭的笑意,“怎么了?老弟你不会是看上王大夫了吧?”

火锅的热气熏红了李天柱的脸。他放下筷子,把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道来。随着他的讲述,骆英的眉头渐渐皱起,在眉心挤出几道细纹。

“我还真不知道王沁是双胞胎,”骆英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蘸料,“不过...”她若有所思,“王沁每天晚上都会联系不上,有时候会很晚才给我回消息。”她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柔和,“王沁帮了我们很多,但是她的确...我行我素,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李天柱心中的疑虑像锅中的蒸汽般渐渐消散。他夹了块冻豆腐,豆腐吸饱了汤汁,在筷子上微微颤动。

这时天艺突然放下碗,眼睛亮得惊人:“哥哥姐姐们,我要去复读了!”她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微发颤,“龙爷爷帮我联系了一所学校,下个月就能入学。”

小鹭猛地抬起头,迅速在便签本上写道:姐姐要去上学了吗?字迹因为急切而有些歪斜。

天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丝从她指间滑过:“是啊,姐姐要去上学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才能找到好工作,好好照顾小鹭。”

姜诚往锅里下了盘虾滑,笑道:“这才对嘛。你这么鬼机灵,不上学太可惜了。”

骆英起身给每个人盛了碗菌菇汤,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天艺基础不错,”她将汤碗轻轻放在天艺面前,“复读一年,考个大学没问题。”

窗外的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屋内暖意融融。火锅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庞,却让这份温馨愈发真实可触。

饭后,众人移步到客厅。骆英窝在沙发一角,双手捧着杯热茶,袅袅热气在她疲惫的面容前缭绕。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李天柱带来的苹果泛着的光泽。

“什么?石鱼案结了?”姜诚手中的遥控器“啪”地掉在茶几上,他惊讶地首起身子,“两条石鱼都还给龙爷了?”

骆英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杯底与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揉了揉太阳穴:“证据不足,虎王又回到了西北。”她的声音像被抽走了力气,“这案子只能到此为止了。”

“矮脚猫、独眼猫和大杨小杨身上都有命案,”骆英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纸张发出沙沙声,“相比较来说,章强的犯罪情节较轻。”

姜诚的眉头拧成一个结,他无意识地着沙发扶手:“那石鱼里的秘密警方有了解么?”

“石鱼经过鉴定,”骆英翻开文件,指尖划过某行文字,“就是普通的收藏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的指甲在纸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姜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龙爷拿回石鱼,虎王暂时消停,”他的目光透过落地窗,望向远处的夜色,“这结果也不算坏。”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至少能平静一段时间吧。”

李天柱坐在沙发边缘,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挠着头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姜诚放下水杯,玻璃与茶几相碰发出轻响:“至少暂时是安全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想起虎王在会场时充血的眼睛和扭曲的面容,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但最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大家还是要小心点,有什么异常及时联系。”

夜深了,李天柱告别众人,独自走在回工地的路上。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转。街灯昏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路面上扭曲变形。远处工地塔吊的红灯在夜色中规律地闪烁,像一只不眠的眼睛。

转过一个街角,他突然僵住了。前方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是王沁,又或者是那个和王沁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穿着一件修身黑色长裙,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摆动,与白天那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的温和医生判若两人。

路灯的光线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见到李天柱,她缓缓迈步走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

“又见面了。”她的声音像冰刀划过玻璃,果然是昨晚那个自称王澄的女人。

李天柱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砖墙。夜风吹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是冷冽的雪松调,与王沁常用的茉莉花香截然不同。“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发紧,“为什么要假装王医生?”

女人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路灯的光映在她眼中,却照不进那漆黑的瞳孔。“我没有假装谁。”她抬起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与王沁如出一辙,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冷硬感。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来是想告诉你,离王沁远一点,也不要再打听我们的事。”

说完,她转身走向旁边的小巷,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她的身影,只有高跟鞋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渐行渐远,最终归于寂静。

李天柱站在原地,夜风吹过,路边的树影婆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远处垃圾箱的腐臭味和那个女人残留的冷香。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在他脚下投下一片不稳定的光影。

两个月的时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转眼间,枝头的绿叶己染上点点金黄。

姜诚的伤势恢复了。某一天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活动起久违的手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第二天清晨,他特意约着骆英来到小区后的空地。晨雾尚未散尽,草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姜诚深吸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舒展筋骨打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衣袖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刚好就嘚瑟,”骆英抱着手臂靠在老槐树下,“小心再受伤。”她的语气带着责备,嘴角却微微上扬。

天艺己经剪短了头发,背着崭新的书包走进了复读学校的教室。龙爷特意派人把她的宿舍布置得温馨舒适——淡蓝色的床单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书桌上摆着一盏护眼台灯,窗台上还放着两盆绿萝。每天总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保姆拎着保温桶站在校门口,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当归鸡汤。

小鹭住进了龙爷的宅院,青砖灰瓦的院落里多了个安静的身影。龙爷让人在东厢房辟出一间阳光充足的屋子,窗边摆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整齐地码着彩笔和画本。每天清晨,老人都会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到厢房门口,看着小鹭一笔一划地练字。

每周三、周五下午三点整,王沁都会准时出现在龙爷府上的朱漆大门前。她总是穿着素雅的棉麻衣裙,拎着那个边角有些磨损的棕色公文包。起初小鹭只是安静地坐在藤椅上等她,渐渐地,每到午后,他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飘向院门。治疗结束后,龙爷常会留王沁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喝茶。汉白玉的茶盘上,青瓷茶盏中的龙井茶汤澄澈透亮,映着两人交谈时微微晃动的倒影。偶尔一阵秋风拂过,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王沁会轻轻将它们拂去,指尖沾上一点金色的碎屑。

这天傍晚,李天柱结束工地的工作,带着一身水泥和汗水的气息来看望小鹭。刚踏进垂花门,就听见东厢房里传来王沁轻快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在暮色中荡漾。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前,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往里瞧。屋内点着温暖的橘色灯光,小鹭和王沁正坐在地毯上看一部喜剧片。小鹭的脸上因为剧情的搞笑而泛着红晕,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灿烂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李天柱从未见过的光彩。王沁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耳后,露出线条柔和的侧脸,她正小心翼翼地帮小鹭倒上了水。

“天柱来了?”身后突然传来龙爷低沉的声音,吓得李天柱一个激灵。

他连忙转身,恭敬地行了个礼:“龙爷。”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出一个小小的水痕。

老人拄着那根紫檀木手杖,杖头的龙纹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笑眯眯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王大夫确实有本事,”手杖轻轻点地,“这才两个月,小鹭就像变了个人。”他望向厢房的方向,目光柔和得像在看自己的亲孙子,“这孩子命苦,好在遇上了你们。等他能说话了,就跟天艺一起读书去。”

正说着,厢房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王沁拎着那个熟悉的公文包走出来,见到李天柱时脚步微微一顿,细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李先生。”她的声音依然温和,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浅了几分。

“王、王医生好。”李天柱不自觉地结巴起来,粗糙的手指揪住了工装裤的裤缝。这两个月他刻意避开与王沁单独相处,每次见面都像有蚂蚁在背上爬。

王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但很快便礼貌地告辞:“龙爷,今天的治疗结束了。”她从包里取出日程本快速翻看,“下周我会准时来。”转身时,她的发梢扫过李天柱的手臂,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目送王沁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龙爷突然开口:“天柱啊,”手杖在地上轻轻一磕,“你是不是对王大夫有什么误会?”

李天柱心头一跳,喉结上下滚动:“没、没有啊。”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拍了拍李天柱结实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走吧,”手杖指向西厢的茶室,“陪老头子喝杯茶。”

茶室的门楣上挂着一串风铃,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李天柱跟在龙爷身后,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青石板上。他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大门方向,那里早己没有王沁的身影,只有几片落叶在门槛处打着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