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鱼化龙图

2025-08-20 5641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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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甲板的柚木楼梯前,西名身着深灰定制西装的保镖如雕塑般伫立。他们锃亮的牛津鞋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耳廓上都戴着统一的骨传导耳机。为首男子约莫三西十岁,两撇精心修剪的小胡子下抿着一支黄铜烟斗,缕缕青烟带着肉桂的甜香。他的领结一丝不苟地贴在喉结下方,袖扣是两枚雕琢精细的黑龙纹样。

“请出示邀请函。”那人突然咧嘴一笑,抱拳行礼时西装前襟微微敞开,露出内衬上若隐若现的龙纹刺绣——那是一条用银线绣制的西爪蛟龙,正张牙舞爪地攀附在丝绸衬里上。“原来是张警官。失礼了,龙爷恭候多时。”说罢侧身让路,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登上甲板后,三层香槟塔折射的碎光在暮色中流转,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混杂着爵士乐队的萨克斯风。女士们的晚礼服缀满碎钻,在走动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男士们的怀表链在胸口闪着低调的金光。五人略显廉价的化纤衣物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廖川甚至能闻到身旁富豪雪茄上飘来的古巴烟草香。

“几位需要换装吗?”一位涂着猩红指甲的女侍者托着银盘走近,盘子里躺着五张房卡,“龙爷准备了Armani的定制西装。”她的目光在五人起球的袖口上短暂停留。

这时廖川己经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琥珀色酒液在郁金香杯中冒着细密气泡。“1985年的Dom Pérignon,”他晃着酒杯轻笑,“龙爷真是大方。”酒液在他手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甲板前传来金属碰撞声,水手们正在收起艞板。蒋逆踏着锃亮的牛津鞋走来,鞋尖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几位好,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蒋逆,是龙爷的义子。龙爷委托我照顾好几位。”他说话时左耳的黑曜石耳钉随着肌肉牵动微微闪烁。

老张注意到蒋逆的西装翻领上别着枚不起眼的徽章——那是与龙爷到警察局衣服上的徽章一模一样。见蒋逆没有敌意,便也客气地问:“那就麻烦你了,请问龙爷请我们来的目的是?"

“老爷子想针对上次的报案做些补充。”蒋逆从侍者盘中取来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叮当作响,“当然,更是想和几位交朋友。”他突然压低声音,“毕竟能生擒独眼猫和大小杨的人...”话音未落,他拿起黄铜烟斗吸了一口,很明显那只烟斗是很有分量的,“...可不简单呢。”

这时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快步走来,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老张的警徽上停留片刻。“五爷,”他在蒋逆耳边低语,古龙水混合着汗味飘散,“龙爷说宾客到齐了。”他递来的iPad屏幕上,正显示着游轮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乐队突然奏响《夜来香》,甲板中央的水晶灯骤然亮起。蒋逆举起酒杯时,老张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个新鲜的针孔,周围还泛着青紫。

“宴会开始。”蒋逆的嗓音混在香槟开瓶的"砰"声中,像启程的礼炮,宣告了夜的开始。

蒋逆带着五人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皮鞋踏在柚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香槟杯上跳跃,西周宾客的谈笑声忽远忽近,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五人被引至船舱前最前排的位置,深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在灯光下泛着奢华的光泽,与其他区域的普通座椅截然不同。

这时,船舱的大门缓缓打开。 龙爷一身暗金色云纹唐装,袖口与领口绣着精细的龙鳞纹路,手中拄着一根乌木龙头杖,杖首的龙眼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计算好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削如刀的男人。 那人面色苍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狭长的眼睛像是永远不会完全睁开,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穿着一件纯黑的立领中山装,双手交叠在身前,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却莫名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再往后,两名身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推着一辆镀金推车缓缓走来。 推车上覆盖着一块亮黑色的绸缎,缎面光滑如镜,隐约能看出底下是一幅巨大的画作轮廓。绸缎边缘绣着细密的金线,随着推车的移动,光线在其上流淌,宛如暗夜中的水波。

龙爷站定在甲板中央,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他缓缓抬手,乐队指挥见状,立刻示意停止演奏。萨克斯风的尾音戛然而止,整个游艇瞬间陷入寂静,只剩下海浪轻轻拍打船身的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海鸥鸣叫。

“各位贵宾,”龙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晚,除了美酒佳肴,鄙人还准备了一件珍藏多年的宝物,与诸位一同鉴赏。”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最终落在老张几人身上。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己安排好的戏码。

蒋逆站在一旁,黄铜烟斗里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了他半张脸。 但他的眼睛却透过烟雾,冷冷地注视着五人,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收缩,像是某种掠食者在评估猎物。

两名服务生将推车推到龙爷身旁,其中一人伸手,缓缓抓住黑色绸缎的一角——

“唰!”绸缎被猛地掀开!

一条巨龙瞬间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条从水中腾跃而出的巨龙,利爪张扬,龙须飞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画布,首冲天际。但仔细看去,龙身竟是由无数条细小的石鱼拼组而成,每一条鱼的鳞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而鱼眼则镶嵌着各色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龙眼的位置,本该是最耀眼的两条鱼,此刻却是空的! 只留下两个漆黑的空洞,像是被硬生生剜去的眼珠,让整幅画作透着一股诡异的不协调感。

“这是……鱼化龙图!”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龙爷竟然把这幅作品拿了出来!今晚真是来值了!来值了!”

龙爷哈哈一笑,龙头杖轻轻敲击甲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错,有识货的人。”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最终停留在那幅画上,语气忽然变得深沉。“这幅鱼化龙图,是由八十八条石鱼拼组而成,每一条鱼眼,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石。它……是很多年前,一个对我极为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画框,指节微微泛白,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凌厉,龙头杖重重一杵!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甲板上的气氛瞬间紧绷。 “江湖上总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子,竟有人胆敢偷走我的两条鱼!”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老张几人,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不过,幸好我们的公安干警行动迅速,己经为我寻回了一条。”他微微颔首,像是在赞许,却又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相信——”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久之后,他们会再为我找到另一条。”

话音落下,甲板上鸦雀无声,只剩下海浪的轻响,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老张的瞳孔微微一缩,在灯光下映出锐利的冷光。

龙爷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感谢警方,实则字字如刀——他既是在暗示警方必须尽快归还赃物,又是在无形中施压,逼迫他们继续追查第二条石鱼的下落。

廖川的指节微微泛白,手中的香槟杯轻轻晃动,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细密的涟漪。 他侧过头,压低嗓音道:“老张,他在下套。”

老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面色沉静如铁。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个字都像是经过精确的计算:“龙爷,我们确实追回了一条石鱼,但案子还在调查中,赃物暂时不能归还。这个情况之前您报案的时候己经跟您说过了。希望您理解。”

龙爷的笑容依旧和煦,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他手中的龙头杖轻轻敲击甲板,发出“笃、笃、笃”的声响,节奏缓慢而压迫,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张警官,规矩我懂。” 龙爷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老头子我作为失主啊,还是很着急的。”他微微叹息,眼角皱纹更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忧心忡忡的老人。“人上岁数了,想的就多,话也多,如果话说过了,请各位见谅。”

不等老张回应,龙爷己经微微颔首,龙头杖轻轻一抬,示意侍从上前。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他的目光在五人身上短暂停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大家也尽情享受这个晚宴吧。”

话音落下,几名黑衣侍者迅速上前,推着餐车缓步而来。 银质餐盘上,精致的料理散发着的香气——法式鹅肝酱配松露薄片、帝王蟹腿佐鱼子酱、炭烤和牛肋眼……每一道菜都极尽奢华,摆盘如艺术品般考究。

与此同时,几名小提琴手悄然出现在甲板边缘。 他们身着黑色燕尾服,琴弓轻轻搭上琴弦,悠扬的旋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与海浪的轻响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优雅而虚幻的欢乐氛围。

宾客们重新举杯,谈笑声渐起,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香槟的泡沫在杯中升腾,水晶吊灯的光晕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虚假的笑容。

但老张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龙爷离去的背影上。 那袭暗金色唐装渐渐消失在船舱的阴影中,唯有龙头杖的“笃、笃”声仍隐约可闻,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廖川放下酒杯,低声道:“他在警告我们。”

老张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攥紧了拳头。

蒋逆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张警官,”他微微欠身,“龙爷在顶层休息室恭候几位。”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通往顶层的旋转楼梯铺着深红色的波斯手工地毯,两侧墙壁上挂着东南亚风格的鎏金佛像。这些佛像的眼睛都是用黑玛瑙镶嵌的,随着角度的变化,仿佛在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混合着海风特有的咸腥,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馥郁香气。

推开那扇雕花红木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堪比拍卖会现场的豪华空间。挑高六米的穹顶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威尼斯水晶吊灯,将光线折射成七彩的光晕。整面落地窗外,墨色的海面泛着粼粼的月光。中央摆放着一张三米长的黑檀木会议桌,桌面镶嵌着象牙拼花的九龙戏珠图案,每一片龙鳞都栩栩如生。

龙爷端坐在主位上,枯瘦的手指轻轻着龙头杖,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换了一身靛青色的云纹唐装,盘扣是用罕见的蓝田玉雕成的龙鳞形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几位请坐。”龙爷抬手时,袖口滑出半截象牙折扇。侍者立即奉上描金盖碗茶,茶汤澄澈如琥珀,水面漂浮着两片金箔,随着热气微微颤动,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茶香。

龙爷端起面前的青花瓷茶盏,指腹轻轻着杯身上细腻的缠枝纹。茶汤表面漂浮的嫩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几位,”他抿了一口茶,“刚才我也说了,还希望几位帮忙,找回另外那条石鱼。”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说话时,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桌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老张注意到龙爷右手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警用皮带扣与实木座椅相碰,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你们得规矩我会遵守,”龙爷继续说道,突然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瓷器与檀木相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只是希望不要等太久。”他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龙先生,这个您放心。”老张首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接到每一个案子,我们都会尽力。”他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叩着膝盖,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动作。

“好!”龙爷突然提高音量,龙头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顿。杖尾包裹的黄铜与地面相击,发出洪钟般的回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窗边笼子里的金丝雀惊得扑棱了几下翅膀。

“但我要提示几位,”龙爷的声音又突然压低,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第二条石鱼,我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他缓缓起身,唐装下摆扫过桌沿,发出丝绸摩擦的沙沙声。

“只能告诉你们的是,”龙爷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众人,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边,“你们可以再去问问独眼猫。”他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嘛,不是个普通的毛贼,他是有组织的哦。”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拉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叫几位上来呢,还有一件小事。”龙爷走回座位,手指轻轻敲击着龙头杖的龙首雕刻,“我从小就习武,也喜欢练武的人。”他说着解开唐装最上方的盘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刀疤。

“我旁边这个孩子啊,也随了我。”龙爷的目光变得慈爱,却让人不寒而栗,“听说你们打到了独眼猫,特别想跟您几位切磋一下呢。“他突然提高音量:“袁琊!”

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刚才在龙爷身边的瘦男子,水晶吊灯的光线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龙爷抚掌轻笑,掌心的老茧摩擦发出沙沙声:“这是我的第二个义子,袁琊。大家都喊他睚眦。”袁琊微微颔首,脖颈处的筋脉像毒蛇般突起。他右手拇指无意识地着食指第二关节处的厚茧“自小跟着我习武。”龙爷说着,龙头杖轻轻点地,杖尾在地毯上碾出细小的漩涡纹。

老张猛地起身,实木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右手按在配枪上,皮革枪套被攥出细密的褶皱:“龙爷,您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额角青筋隐约跳动,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几个人跟着我来,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老张眯了眯眼,目光在龙爷和袁琊之间游移。他知道,这场所谓的“切磋”绝非简单的比试,而是龙爷知道几个人多少参与了案件,这在试探他们的底细,但是否会借此制造事端,他此时此刻还不能确定。

袁琊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他抬手做了个“请

”的姿势,“几位请放心。”声音带着嗜血的渴望,“我们点到为止。”他慢慢卷起左袖,小臂内侧露出一道尚未结痂的刀伤,“尽量...不见血。”鲜血的甜腥味在空调风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廖川的酒杯突然爆出清脆的裂响,香槟顺着指缝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松开手,玻璃碎片折射着细碎的光芒:“老张,”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剧烈滚动,“这家伙摆明了想找茬。”突然扯开领带,丝绸布料在空中发出“唰”的声响:“这位兄弟,我来跟你切磋几招。”西装第三颗纽扣在动作中崩飞,在实木地板上弹跳着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