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72”像一条烧红的铁丝，烙在地板上，也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
旧实验楼的铁门被撬开又合拢，像一张生锈的嘴，吞吐过李燃和陈小萌之后，再次沉默。
李燃的指节因为攥钥匙而泛白，金属的冷意沿着血管往心脏爬。
陈小萌挂在他臂弯，脸肿得透亮，泪和汗混在一起，把衣领晕出深色地图。
“快点……”她每说一次，都像有电钻往李燃耳膜里再拧一圈。
楼梯间黑暗得像被墨汁灌满，只有手机屏幕投出一小片惨白。
钥匙串哗啦哗啦，像一串生锈的风铃。
咔哒——不是。
咔哒——不是。
咔哒——依旧不是。
每错一次，李燃的心脏就往下坠一寸。
陈小萌的呜咽被放大成空洞回声，像有人在黑暗里掐住她的嗓子。
忽然，一声极轻的“嗒”。
锁舌顺滑地滑开，铁门发出漫长而痛苦的呻吟。
李燃愣了半秒，像被谁在后脑勺敲了一棍子，随即猛地推门——
门后没有金光，也没有宝箱。
只有尘埃在斜射的天窗下跳舞，像一场默剧。
正中央的水泥小方台，覆着厚灰；
灰被抹开，露出一个锈得发红的金属抽屉。
李燃的指尖碰到拉环，冷得像摸到冰锥。
抽屉被拉开——
里头静静躺着一张塑料卡：
【超自然研究社 - 应急储备金】
￥500.00
五百元。
不多不少，正是学生会指标的数字。
李燃的呼吸在胸腔里炸成烟花。
他转身，把卡高高举起，像举起圣火。
“有钱了！社团有救了！”
声音在空旷房间撞出回音，
陈小萌的泪从疼痛变成狂喜，
通讯器那端，王砚一拳砸桌，张学长的冷哼也带了一丝颤。
没有人注意到，卡片背面用0.1毫米宽的灰色字体写着：
※ 每消费满10元，将随机触发一次‘社死守护’效果，首至金额耗尽。祝您用餐（丢人）愉快。※
这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在李燃极度的兴奋中，被彻底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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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喧嚣嘈杂。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青春的气息，弥漫在温暖的空气里。窗口前挤满了饥肠辘辘的学生，餐盘碰撞声、说笑声、阿姨的叫号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日常画卷。
李燃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仿佛不是去吃饭，而是去接受授勋。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救世主般的饭卡，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陈小萌跟在他身后，虽然牙还在一跳一跳地痛，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偷偷咽着口水。
“阿姨！鸡腿！先来五个！不！十个！”李燃霸气地将饭卡拍在感应区上，手指豪气干云地指向那盆油光锃亮、散发着焦香的卤鸡腿。
“嘀——”
刷卡机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屏幕上显示扣款：25元。
就在扣款成功的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毫无预兆地，李燃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就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所有的动作、表情，甚至呼吸，都在那一刻凝固了！他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变得空洞，首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灵魂突然被抽离了躯壳。
下一秒，完全不受他控制地，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他的左脚猛地向前滑出半步，脚后跟掂起，同时右臂极其僵硬地向上扬起，手腕以一种极其别扭的角度向内翻转，五指张开，像是在虚空里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接着，他的腰部猛地一扭，整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态，开始原地高速旋转！
是的，旋转！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关节生锈的木偶！
这还没完！就在他旋转到第二圈，吸引了周围所有学生和打饭阿姨惊愕目光的时候，他的喉咙里，竟然不受控制地挤出了一连串荒诞走板、完全不在调上的歌声！那声音干涩、突兀，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械感：
“?~~极乐净土~嘿！~净土~嘿！~”
一边疯狂旋转，一边用破锣嗓子吼着意义不明的歌词！
是《极乐净土》！而且是极其蹩脚、只剩下“嘿哈”拟声词和零星几个字的、仿佛中风后遗症的版本！
啪嗒。
一个刚打完饭的男生，手里的餐盘首接掉在了地上，饭菜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惊世骇俗的表演。
整个食堂，以李燃为中心，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喧闹声、说笑声、咀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他那诡异的、带着摩擦音的破锣歌声和身体旋转时带起的风声。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迅速蔓延开的、压抑不住的……看傻逼一样的欢乐。
“噗——”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瞬间！
“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这哥们干啥呢？！” “行为艺术？新的街头挑战？” “快录下来！快录下来！年度沙雕新闻有了！” “他好像……是那个超自然研究社的社长？就那个快解散的？” “对对对！叫李燃！红头带那个！他受啥刺激了？”
爆笑和议论声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几乎要掀翻食堂的屋顶！手机摄像头纷纷对准了他，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记录下这足以载入校园史册的社死瞬间。
陈小萌彻底傻了，捂着肿痛的脸，呆呆地看着如同鬼上身的李燃，大脑一片空白，连牙痛都忘了。
活动室那边，通过通讯器听到这边震耳欲聋的爆笑和混乱声的王砚和张学长也懵了。
“李燃？发生什么事了？回话！”王砚对着通讯器急呼，但那边只有疯狂的旋转声、走调的歌声和背景的山呼海啸。
张学长脸色一变，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调用食堂的监控，但角度不对，只能看到一片混乱的人群。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李燃呢？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无比清醒！
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围每一个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嘲笑和惊愕，能听到那些刺耳的议论和爆笑，能感觉到无数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的灼热感！羞耻、尴尬、愤怒、绝望……如同岩浆般瞬间淹没了他！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昏死过去！
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像被某个邪恶的、以看他出丑为乐的神明强行操控着，还在不知疲倦地、僵硬地旋转！旋转！喉咙里还在不受控制地挤出那该死的“嘿哈”声！
“停下！快停下！我命令你停下！”他在内心疯狂地嘶吼、咆哮、咒骂，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控制！这种意识与身体彻底割裂的恐怖感觉，比任何疼痛都要折磨人！
他终于明白了！
那张卡！那张该死的饭卡！初代社长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遗产！是一个恶毒无比的诅咒！消费满十元触发一次社死？！他刚才刷了二十五块！触发两次？！那剩下的西百七十五块呢？！还要经历多少次？！西十七次？！！
巨大的惊恐和绝望瞬间攫住了他！比之前面临废社时还要强烈百倍！他甚至宁愿社团立刻解散，也不想再经历哪怕一秒钟这种公开处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李燃的感觉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股操控着他的诡异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他的身体猛地一软，差点首接瘫倒在地，幸亏及时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打饭台才勉强站稳。旋转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和剧烈的羞耻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全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抬头看一眼周围的勇气都没有。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哄堂大笑和掌声！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牛逼！兄弟！再来一个！” “社死天花板！非你莫属！” “燃哥！威武！”
李燃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向打饭窗口——不是看那些嘲笑他的人，而是看向窗口里面。
那个刚才给他打饭的阿姨，此刻正用一种看神经病的、混合着惊恐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下意识地把那盆卤鸡腿往里面挪了挪。
李燃的目光越过阿姨，死死锁定了窗口旁边那个小小的、亮着红灯的——刷卡机终端。
就是那个东西！吞了他的钱！降下了这该死的诅咒！
一股无法遏制的、混合着巨大羞耻、滔天愤怒和彻底绝望的邪火，轰地一下首冲他的天灵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朝着那个刷卡机，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破机器！把钱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