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湿布，把308宿舍捂得透不过气。
李燃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可诸葛卷的邮件还是透过屏幕，冷冷地钉在他视网膜上——
“弱者”“废物”“终焉”……每个词都像生锈的钉子，一下一下往肉里旋。
桌上，《地狱学习计划》摊在台灯下，A4纸边角卷翘，像溺水的鱼。青铜手指就压在纸面上，沉甸甸，凉得吓人。
他想起自己干过的蠢事：
把校长胳膊掰成“圣物”、把选课系统玩到崩溃、把钢管跳成社会性死亡……
一路像踩香蕉皮，滑到哪、摔到哪，还连累别人一起鼻青脸肿。
“退学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竟带着甜丝丝的解脱味。
他蹲下身，把青铜手指、打印好的战书、皱巴巴的《圣物条约》一股脑塞进蛇皮袋。
拉链合上的瞬间，好像也把自己对未来的最后一点妄想关进了黑箱。
“砰——”
门被推开，陈小萌的丸子头先探进来，笑还没绽开，就被一地狼藉冻住。
她看见李燃像做错事的大狗，抱着膝盖蹲在蛇皮袋旁，眼圈红得吓人。
“李燃燃……”
她轻轻喊，声音软得像怕惊飞一只鸟。
李燃却猛地抬头，嗓音沙哑：“散伙吧。别再被我拖下水。”
陈小萌没接话，只是走近一步，把手里还温热的奶茶塞进他掌心。
“喝一口，甜的。”
李燃不动，她干脆自己吸了一口，夸张地眯眼：“啊——续命！”
像被戳破的气球，李燃的愤怒突然漏了气，只剩委屈巴巴地嗫嚅：
“我……我真的会把你们害惨。”
“那又怎样？”
陈小萌把奶茶往桌上一放，双手叉腰，奶凶奶凶。
“开学第一天，你在迷宫似的校园里高举断手给我指路；
选课崩的那天，你第一个站出来替我骂系统；
记者围追堵截，你拿饭盆当盾牌……
这些事，麻烦吗？麻烦。
可它们让我知道，有人愿意把麻烦扛在肩上，而不是踢给别人。”
她越说越激动，鼻尖冒汗，丸子头跟着一颤一颤。
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
门再次被推开。
王砚抱着一堆比他人还高的资料，像移动的图书馆。
“情感冗余度超标，但逻辑成立。”
他把资料往桌上一摊，推眼镜：“诸葛卷并非无懈可击。
他的打法是信息差＋资源碾压＋心理战三板斧，
只要我们在任意一环制造意外变量，他的模型就会崩溃。
而变量——”
他指了指李燃，又指了指陈小萌，再指了指自己，
“就是我们仨。”
傍晚，解压天台。
夕阳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把废弃涂鸦墙染得滚烫。
李燃踩着影子，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
那声音像把过去的颓丧也摔得粉碎。
陈小萌变出西杯奶茶，珍珠在黑糖里翻滚，像一颗颗即将上场的兵卒。
王砚掏出平板，指尖滑出一张思维导图：
“第一步，保住天台；第二步，报名创新创业大赛；第三步，用BUG思维做项目。”
李燃挠头：“BUG思维？”
“就是专门制造系统不想要的意外。”王眼镜淡淡补刀。
队名还没定，三人吵成一团：
李燃：“头铁敢死队！”
王眼镜：“逻辑永动机。”
陈小萌：“可爱无敌萌！”
吵得不可开交时，天台门吱呀一声。
张学长像风一样路过，白衬衫被夕阳镀上金边，袖口却沾着一块可疑的咖喱渍——
那是上次李燃“饭盆盾”事件留下的纪念。
“吵死了。”
他扔下一句，转身要走。
陈小萌眼疾手快，把最后一杯奶茶塞过去：“学长！队名评审！”
李燃顺势举杯：“喝了这杯，同生共死！”
手一抖，奶茶壮烈牺牲，全部洒在张学长袖口。
空气瞬间安静。
张学长垂眸，看着那一片狼藉，气压降到零下。
就在李燃以为自己要被扔下楼时，
张学长缓缓抬手，在袖口擦出一道褐色的“BUG”纹路。
“……擦干净。”
“再提‘同生共死’扣五十分。”
声音冷，却没有走。
夕阳最后一缕光被楼群吞没。
天台上，西只手——
李燃的汗津津、陈小萌的暖乎乎、王眼镜的凉丝丝、张学长的带着奶茶黏——
叠在一起，像一块奇形怪状却牢固的拼图。
“元气BUG联盟，”
李燃喊，“集结完毕！”
影子被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到楼梯口。
陈小萌把碎掉的奶茶杯捡回来，裂痕恰好拼成“BUG”，
她捧在手心，像举着刚捡到的圣火。
王砚的平板突然“嘀嘀”报警。
GPS绿点从心理咨询中心疾驰而来，
像一颗被拉长的流星，首指天台。
李燃下意识摸口袋——
青铜手指正在疯狂震动，
仿佛有人隔着时空，对他们说了句：
“欢迎入局。”
风掠过耳边，带着未知的哨音。
诸葛卷的战书、校长的暗示、张学长的秘密、
以及他们刚刚结成的、名为“BUG”的羁绊，
一起被夜色收进更大的剧本。
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