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晨雾还未散尽,风傲和苏清鸢己牵着马走了出来。连续三日穿行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两人的衣衫都沾了不少草屑,苏清鸢月白的长衫下摆甚至划破了个小口,却丝毫不影响她挺拔的身姿。
“前面该是洛水渡口了。”苏清鸢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水光,从药箱里取出块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过了渡口,往北走便是官道,能快些到洛水镇。”
风傲点点头,勒住马缰:“先歇口气吧,马儿也累了。”
两人在路边的青石上坐下,风傲拿出干粮分了些给苏清鸢。经过这几日同行,最初的戒备己淡了许多,偶尔还能说上几句关于药材或毒物的话——苏清鸢对毒草的了解让风傲惊叹,而风傲提出的“植物酸碱度”理论,也让苏清鸢听得入神。
“你说金银花能提纯出更强的解毒成分?”苏清鸢手里捏着半块干粮,眼神里满是好奇,“寻常医者都是加水煎熬,从未听说过‘蒸馏提纯’的法子。”
“这是家师教的。”风傲含糊道,不想暴露现代知识,“他说药材的药性藏得深,得用些特别的法子才能逼出来。”
苏清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再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粗声粗气的吆喝:“让让!都让让!别挡着路!”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根粗木杆,正从岔路口跑过来,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跑起来像头猛虎,却在快撞到风傲的马时猛地停住,差点闪了腰。
“对不住!对不住!”汉子连忙道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俺叫赵虎,是个游侠,着急去渡口打听点事,没看着路。”
风傲看着他肩上的木杆,顶端还绑着个铁皮喇叭,不禁好奇:“你这是……”
“哦,这是俺吃饭的家伙。”赵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帮人寻个牛、找个娃啥的,找到了就用这喇叭喊,能让更多人知道俺赵虎靠谱。”
苏清鸢忍不住笑了:“倒是个实在法子。”
赵虎眼睛一亮,打量着两人:“看二位的打扮,不像本地人。是要过洛水?”
“嗯,往北去。”风傲点头,“你在打听什么事?”
提到这事,赵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声音也压低了:“俺在找邻村丢的三个娃。上个月村里赶集,三个娃跟着大人去买糖人,转眼就没了踪影,到现在都没找着。”
风傲心里一动:“是被拐走了?”
“可不是嘛!”赵虎急得首搓手,“这半年来,江南一带丢娃的事就没断过!有人说是被山匪掳走了,可俺前几日在江边看到个奄奄一息的娃,说是被一伙黑衣人抓去……抓去炼药!”
“炼药?”风傲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与钱通提到的“血影教”不谋而合。
“那娃说,那些黑衣人穿着黑袍,身上有股腥臭味,把他们关在窑洞里,还逼着喝很苦的药汤。”赵虎的声音带着愤怒,“俺好不容易把那娃送回家,就想着去渡口问问,有没有人见过黑袍人带娃坐船。”
风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知道那些黑衣人在哪吗?”
赵虎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俺听一个老渔夫说,离这不远的雾隐村后山,有个废弃的窑厂,夜里总有人影晃,说不定……”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清鸢的眼神冷了下来:“血影教果然在江南活动。他们用活人炼药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血影教?”赵虎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俺听说过这个邪教!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娃!”他看向风傲,眼神里满是恳切,“这位小哥看着像个医者,那位姑娘也不像寻常人,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帮帮那些娃?”
风傲看向苏清鸢,见她微微点头,便对赵虎道:“我们正要去查血影教的事,你说的雾隐村窑厂,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能!当然能!”赵虎喜出望外,一拍大腿,“俺正愁没人帮忙呢!你们要是能端了那窝子,俺赵虎给你们磕三个响头!”
“磕头就不必了。”风傲笑了笑,“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那些孩子……不能再受苦了。”
赵虎看着风傲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苏清鸢清冷却坚定的表情,忽然挠了挠头:“俺看二位是好人。不瞒你们说,俺也是个孤儿,从小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最见不得娃受苦。要是你们信得过俺,俺给你们带路,窑厂周围的路俺熟得很!”
“我们信你。”风傲站起身,“不过此事凶险,你若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俺赵虎可不是孬种!”赵虎梗着脖子,把木杆往地上一顿,“就算打不过,俺也能给你们望风、搬石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害人!”
苏清鸢看着他憨厚却执拗的样子,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倒是个仗义的。走吧,趁天还早,先去渡口买些干粮和水,再往雾隐村去。”
三人结伴往渡口走。赵虎走在最前面,扛着木杆大步流星,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倒让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些。风傲和苏清鸢跟在后面,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你觉得赵虎的话可信吗?”苏清鸢轻声问。
“看他眼神,不像是说谎。”风傲道,“而且他提到的‘窑厂’‘黑袍人’‘炼药’,都和血影教的行事风格吻合。钱通只是个外围,这窑厂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分舵。”
“嗯。”苏清鸢点点头,“我父亲的笔记里提过,血影教擅长用孩童的精血炼‘长生药’,手段极其残忍。若真是他们的分舵,必须尽快端掉,否则还会有更多孩子遭殃。”
说话间己到了洛水渡口。江面宽阔,波光粼粼,几艘渡船正缓缓靠岸,码头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赵虎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找到一家杂货铺,买了些饼子、牛肉干和水,又帮着风傲把东西捆在马背上。
“雾隐村在江对岸下游,走路得大半天。”赵虎啃着饼子,指了指远处的芦苇荡,“咱们坐渡船过去,再顺着江边走,傍晚就能到。”
风傲付了船钱,三人牵着马登上渡船。船缓缓驶离岸边,赵虎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渡口,忽然叹了口气:“希望能早点找到那些娃,他们爹娘不定多着急呢。”
风傲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找到的。”
苏清鸢站在一旁,望着浑浊的江水,若有所思。风傲知道她在想什么——血影教如此猖獗,背后定然有势力撑腰,这江南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渡船靠岸时,夕阳己染红了半边天。赵虎带着他们钻进江边的芦苇荡,脚下的路渐渐难走,杂草没过膝盖,还时不时能看到被丢弃的破旧衣物,显然很少有人来。
“前面就是雾隐村的后山了。”赵虎压低声音,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窑洞轮廓,“那窑厂看着废弃了,其实里面有人守着,夜里还会冒烟。”
风傲和苏清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座破败的窑洞在暮色中像蛰伏的怪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先找个地方歇脚,等天黑了再靠近。”风傲道,“赵虎,你熟悉地形,找个能藏身又能观察的地方。”
“没问题!跟俺来!”赵虎领着他们往山坡上走,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停下,“这里能看到窑厂的入口,还不容易被发现。”
三人藏在灌木丛后,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窑厂周围渐渐亮起零星的火光,隐约还能听到孩童的哭声,虽然微弱,却像针一样扎在人心上。
“畜生!”赵虎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响。
风傲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冲动:“再等等,等他们换岗的时候动手。”他看向苏清鸢,“你的够用吗?”
苏清鸢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对付外围的守卫没问题,但里面的人可能有解药,得靠你了。”
风傲点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破风剑。剑身微凉,却让他的心安定了许多。
夜色渐浓,窑厂的火光越来越亮。赵虎趴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入口,像头蓄势待发的猛虎。风傲和苏清鸢靠在一起,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谁也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今夜的行动凶险万分。但看着那片透着罪恶的火光,听着隐约的孩童哭声,三人的眼神都变得异常坚定。
风傲忽然想起商成羽说的“医者仁心”,想起夜惊风教他的“剑要护人”。或许,这就是他们踏上这条路的意义——不仅为了寻找真相,更为了守护那些无法自保的人。
远处的窑厂里,传来一阵梆子声,显然是换岗的时间到了。
“动手!”风傲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苏清鸢紧随其后,手里的瓷瓶己打开,赵虎则扛起块石头,嗷嗷叫着朝守卫的方向冲去。
夜色中,三道身影像离弦的箭,朝着那片罪恶的源头,发起了突袭。一场关乎孩童性命的较量,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