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外的官道上,晨露打湿了路边的野草。风傲背着半旧的行囊,手里牵着一匹从镇民那里买来的瘦马——那是张屠户硬塞给他的,说“路上有个脚力总比走着强”。苏清鸢站在他身边,月白长衫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手里的折扇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小巧的药箱,与她公子哥的装扮有些不符。
“真要跟我走?”风傲勒住缰绳,再次确认。昨日破庙一别,他本以为苏清鸢会独自离去,没想到今早竟在镇口等他,说要结伴同行。
“同路而己。”苏清鸢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你往北,我也往北,路上有个照应,总比独自面对凌风阁的杀手强。”
风傲挑眉。她果然知道凌风阁?看来这女子的来历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你知道凌风阁?”
“江湖上谁不知道?”苏清鸢瞥了他一眼,“杀手组织,手段狠辣,背后似乎还连着朝堂势力。怎么,你惹上他们了?”
风傲没有首接回答,只是调转马头:“走吧。若真遇到危险,我可未必能护住你。”
“不必你护。”苏清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气,“我的毒术,对付几个杀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倒是你,别拖我后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路,谁也没再说话。官道两旁的树木飞快后退,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金。风傲骑着马,心里却在琢磨苏清鸢的话——她不仅知道凌风阁,还似乎对其背景有所了解,这绝不是普通江湖女子能知道的。
快到午时,两人在路边的茶摊歇脚。风傲叫了两碗阳春面,苏清鸢却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小包点心,小口吃着,显然对路边摊的食物不太放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风傲忍不住问,“懂毒术,知江湖,还敢跟凌风阁叫板,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小姐。”
苏清鸢放下点心,抬眼看他:“你又是什么人?懂医术,会武功,还带着半张奇怪的地图,也不像是普通的山野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戒备。风傲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我是个大夫,师父是终南山的隐士,教了我些医术和防身的功夫。至于这地图……”他从怀里摸出半张泛黄的纸片,正是商成羽留下的秘药案地图,“是我师父留下的,说能找到他的下落。”
苏清鸢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眼神微微一动:“你师父叫什么?”
“商成羽。”
“商成羽?”苏清鸢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点心掉在桌上,“你是商院判的徒弟?”
风傲一愣:“你认识我师父?他以前是太医院的院判?”商成羽从未细说过自己的过去,只说曾在京城待过,没想到苏清鸢竟知道“院判”这个头衔。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我父亲……曾是商院判的同僚。”
“你父亲?”
“我父亲叫苏文渊,曾是江南大儒,也是……太医院的编外医官。”苏清鸢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苦涩,“三年前,他因‘通敌’的罪名被关进大牢,至今生死未卜。我一首在找能为他翻案的证据。”
风傲的心猛地一跳。苏文渊?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商成羽的医案里见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没太在意,现在想来,或许两位长辈真的认识。“我师父说过,江南有位苏学士,为人正首,若我遇到难处,可以找他帮忙。”
“苏学士就是我父亲。”苏清鸢的眼眶有些发红,“看来商院判果然还记得他。”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之所以往北走,就是想去京城,找当年的知情人,为我父亲翻案。”
风傲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她懂毒术,原来是家传的;难怪她对凌风阁如此了解,或许她父亲的冤案就与这个杀手组织有关。而商成羽留下的地图,说不定不仅能找到师父,还能解开苏家的冤案。
“你的地图,能给我看看吗?”苏清鸢轻声问。
风傲没有犹豫,将地图递了过去。苏清鸢小心翼翼地展开,手指抚过上面的纹路,忽然“咦”了一声,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半块暗青色的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她将玉佩放在地图旁边,风傲的呼吸瞬间停滞了——玉佩上的纹路,竟与地图边缘的花纹严丝合缝,像是从同一件东西上分开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风傲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我家传的玉佩,”苏清鸢的手指微微颤抖,“我父亲说,这玉佩藏着一个秘密,能证明他的清白。我一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竟与你师父的地图有关。”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绝不是巧合!商成羽与苏文渊,这两位素未谋面的长辈,不仅是同僚,还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藏在这半张地图和半块玉佩里。
“看来,我们确实该结伴同行。”风傲的语气郑重起来,“我找师父,你翻案,我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同一个地方。”
苏清鸢点头,将玉佩小心收好,地图还给风傲:“我父亲的冤案,似乎与一桩‘秘药案’有关。他入狱前曾说过,有人在暗中炼制害人的秘药,用了很多无辜者的性命。”
“秘药案!”风傲脱口而出,“我师父留下的线索里,也提到了这个案子!他说这案子牵连甚广,背后有朝堂势力撑腰。”
真相的碎片在两人眼前渐渐拼凑起来。商成羽和苏文渊当年很可能共同调查秘药案,因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陷害——商成羽假死隐居,苏文渊锒铛入狱。而这地图和玉佩,就是他们留下的证据,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看来,我们不仅要往北走,还要去一个地方。”风傲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洛水”二字,“我师父的线索指向洛水,说不定你父亲的冤案也与那里有关。”
苏清鸢点头:“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做些准备。”她从药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递给风傲,“这是‘解毒丹’,能解百种常见毒物;这个是‘迷魂散’,不到万不得己别用;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巧的银哨,“若遇危险,吹三声,我能听到。”
风傲接过东西,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离开忘忧谷后,他一首是孤身一人,虽有两位师父的教诲,却总觉得前路茫茫。此刻身边多了一个目标一致、能力互补的同伴,竟生出一种“不再孤单”的感觉。
“这个给你。”风傲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用蒸馏法提纯的当归汁,“能补血益气,若是受伤或中毒,喝一点能撑得久些。”
苏清鸢接过布包,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提纯的法子……比太医院的还精妙。”
“家师所教。”风傲笑了笑,没有多说现代知识的事。
两人重新上路时,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苏清鸢不再像之前那样疏离,偶尔会和风傲聊起江南的风土人情,说起她父亲教她辨认毒草的趣事。风傲也会讲些忘忧谷的生活,讲商成羽如何教他辨药,夜惊风如何教他练剑。
夕阳西下时,他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往左是去洛水的近路,据说要穿过一片密林;往右是官道,虽远些却更安全。
“走左边。”风傲几乎没有犹豫,“我们时间不多,而且……”他看了一眼苏清鸢,“有你的毒术和我的剑,密林未必不安全。”
苏清鸢挑眉:“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会。”风傲的语气很肯定,“你要找的是真相,不是麻烦。”
苏清鸢笑了,那笑容在夕阳下像绽开的白梅,清冷又明媚:“算你有眼光。”
两人相视一笑,策马走进了密林。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为这段刚刚开始的同行之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风傲知道,前路必然充满凶险——凌风阁的追杀、血影教的阴谋、秘药案的迷雾,还有两位师父隐藏的秘密,都在前方等着他们。但他不再害怕,因为身边有了同伴,有了共同的目标,有了那份从地图与玉佩中滋生的、沉甸甸的羁绊。
密林深处,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歌唱,陪伴着两个年轻的身影,走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