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破庙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风傲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昨夜他几乎没合眼,守着最后几个高热不退的病患,首到凌晨才靠着墙打了个盹。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取代了昨日那股刺鼻的腥气。
“风小哥,你快看!”瘸腿老汉举着油灯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张屠户家的小子退烧了!刚才还喝了小半碗粥呢!”
风傲心里一喜,快步跟着老汉走到东厢房。那个昨日还烧得胡言乱语的少年,此刻正靠在墙上,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了许多,见风傲进来,还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先生……我觉得好多了。”
“再摸摸额头。”风傲伸手探过去,果然比昨夜凉了不少,脉搏也平稳了些。他又查看了其他几个轻症患者,大多都有好转,呕吐停止,精神也好了许多。
“真管用!风小哥的法子真管用!”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破庙。守在门口的病患家属纷纷涌进来,看着好转的亲人,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对着风傲连连作揖,原本压抑的破庙瞬间充满了生机。
风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转身回到西厢房,那里还躺着五个重症患者,其中一个老者呼吸微弱,嘴唇干裂起皮。风傲赶紧取来提纯后的金银花汁,用小勺一点点喂给他,又拿出银针,刺入“人中”“涌泉”等穴位——这是《活脉医经》里记载的“回阳针”,专用于救急。
银针捻转间,老者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竟咽下了几口药汁。风傲松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忽然想起商成羽说过的话:“医者最高的境界,不是能治疑难杂症,而是能在绝望中播下希望。”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份“希望”有多么沉重,又多么珍贵。
“风小哥,该换药了。”几个妇人端着新熬的药汤走进来,她们是自愿留下帮忙的,此刻看风傲的眼神里满是敬佩。风傲点点头,指导她们如何给病患喂药、擦身,又叮嘱道:“药汤必须趁热喝,擦身的布要用沸水烫过,千万别偷懒。”
“放心吧小哥,我们都记着呢!”
忙碌间,破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风傲出去一看,只见一群百姓提着篮子站在门口,里面装着馒头、咸菜、鸡蛋,都是自家舍不得吃的东西。“风小哥,趁热吃点吧,忙活了一夜,可别累坏了身子。”一个大娘把篮子往他手里塞,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
风傲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些百姓本就因瘟疫困顿,还想着给他送吃食,这份淳朴比任何赞誉都让他动容。“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还是留给病患吧,他们更需要补充体力。”他让妇人把食物分发给重症患者的家属,自己只拿了一个干硬的馒头,就着冷开水慢慢啃。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庙门口徘徊了片刻,转身离开了。风傲认出那是回春堂的伙计,心里微微一沉——钱通果然派人来打探消息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镇上就传开了些奇怪的说法。“听说了吗?那个外乡来的小子用的不是正经医术,是旁门左道,能暂时压下去,过后会更厉害!”“我听回春堂的钱掌柜说,他那套法子伤元气,治好也会落下病根!”“难怪他不敢用正经汤药,非要搞什么提纯,说不定是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这些话像风一样刮进破庙,让原本安心照料病患的家属又开始不安。有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找到风傲,搓着手道:“风小哥,外面那些话……是真的吗?”
风傲正在给蒸馏装置添柴,闻言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大叔觉得,你家婆娘的烧退了,是假的吗?她能喝下粥,是我用了旁门左道吗?”
汉子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那倒不是……就是听着心里发慌。”
“慌什么?”风傲指了指正在好转的病患,“事实就在眼前。钱掌柜说我伤元气,那他开的药为什么治不好人?他说我用旁门左道,那他怎么不来试试正经医术?”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信我,就继续按我的法子来;不信,现在就可以把人抬走,我绝不拦着。”
汉子看着风傲坦荡的眼神,又看了看里屋熟睡的妻子,脸涨得通红,对着风傲作了个揖:“小哥莫怪,是我糊涂了!我信你!”
其他家属见状,也纷纷打消了疑虑。有人忍不住骂道:“肯定是钱掌柜怕砸了生意,故意造谣!他那药卖得死贵,还不管用,哪比得上风小哥的仁心!”
风傲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添着柴。他知道,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只有让更多人好起来,才能堵住那些质疑的声音。接下来的两日,他更加专注于救治病患,根据病情调整药方——高热不退的加柴胡,腹泻不止的加白术,用现代医学的“对症治疗”思路,结合《活脉医经》的辨证理论,疗效越来越显著。
到第三日傍晚,十五个病患里己有十二个能下床走动,剩下的三个重症也脱离了危险。消息传到镇外,连邻村的人都跑来求助,破庙门口排起了长队,风傲索性在庙外搭起了临时棚子,免费施药。
他的蒸馏装置成了破庙的“奇景”,透明的药液顺着竹筒滴落,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引得来人啧啧称奇。有懂行的老药农看着那提纯后的药液,惊叹道:“这法子能去药中杂质,留其精华,怕是比太医院的法子还精妙!”
风傲听着这些赞誉,心里却很平静。他想起商成羽教他蒸馏提纯时说的话:“法子无好坏,能救人的就是好法子。”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医名”,从来不是靠吹嘘得来的,而是靠一个个被治愈的生命,一点点累积起来的信任。
夕阳西下时,风傲送走最后一个病患,终于能歇口气。他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忽然觉得这青石镇的天空,比忘忧谷的更让人安心。
不远处的回春堂里,钱通正站在二楼窗前,死死盯着破庙的方向,手里的茶盏被捏得咯咯作响。伙计小心翼翼地禀报:“掌柜的,咱们的药材又没人买了,要不……降价吧?”
“降什么价!”钱通猛地将茶盏摔在地上,碎片西溅,“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也敢在青石镇撒野!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对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脸色微变,还是点了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破庙的油灯又亮了起来,风傲正在整理药材,准备明日的用药。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他在青石镇的平静日子,即将被打破。但此刻,他看着那些渐渐康复的笑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都要守住这片小小的隔离区,守住这些来之不易的希望。
夜色渐深,镇街上传来零星的狗吠,破庙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带着安稳的韵律。风傲将提纯好的药液仔细收好,摸了摸腰间的破风剑,剑鞘的凉意让他更加清醒。他知道,江湖路才刚开始,而他的第一份“考卷”,就在这座小小的破庙里,在这些等待救治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