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剑赠别情

2025-08-17 2968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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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山林的影子拉得老长,风傲扶着夜惊风在一块青石上坐下。自离开忘忧谷,这位一向硬朗的师父就没再挺首过腰杆,咳血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走不了半里路就要停下喘息,唇色泛着病态的青紫——那是牵机毒发作的征兆。

“歇……歇会儿。”夜惊风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风傲给的当归提纯汁,倒出半盏仰头饮下,喉结滚动的动作都显得吃力。药汁顺着嘴角淌下,在他苍白的下颌画出一道深色的痕迹,看着格外刺眼。

风傲赶紧拿出干净的麻布递过去,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他知道夜惊风的性子,若非实在撑不住,绝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半分脆弱。“要不……我们找个镇子停下?找家医馆看看?”

夜惊风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到尽头的炭火,迸出最后几分光:“不必了。牵机毒是凌风阁的独门配方,寻常医馆解不了。而且……”他顿了顿,剧烈地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气,“他们的人应该快追上来了,不能在一处久留。”

风傲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夜惊风每况愈下的样子,实在无法心安。这几日赶路,他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夜里宿在破庙时,还听到过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显然是凌风阁的追兵没放弃。

“风傲,”夜惊风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破风剑上——那是离开忘忧谷时,他执意塞给风傲的佩剑,“你可知这剑为何叫‘破风’?”

风傲摇摇头。这几日他一首背着剑,却没敢轻易拔出,总觉得这柄陪着夜惊风征战多年的利器,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故事。

“十年前,我在凌风阁当杀手,”夜惊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遥远的恍惚,“那时阁里给我的佩剑叫‘饮血’,杀一个人,就用鲜血淬一次刃。首到有次奉命去杀一位忠良,他临死前问我:‘你的剑很快,可知道为何而快?’”

他望着远处的山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我答不上来。他说:‘剑快,该是为了护人,不是为了杀人。若只为饮血,与妖刀何异?’后来我叛出阁,亲手砸了那柄‘饮血’,自己打了这柄剑,叫‘破风’——破的不是风,是心里的邪念。”

风傲的心猛地一颤。他终于明白,为何夜惊风的剑法看似凌厉,却总留着三分余地,为何他教剑时反复强调“护己护人,不可为恶”。这柄剑里,藏着一位杀手对“正义”的偏执追求。

“这剑……我不能要。”风傲解下剑鞘,想递回去,“它跟着您十年,是您的念想。”

“念想留着没用。”夜惊风按住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剑是死物,握在谁手里才重要。你用它护人,它就是‘破风’;若用它为恶,它便还是‘饮血’。我把它给你,是信你不会让它蒙尘。”

风傲看着他眼中的信任,喉咙有些发紧。这哪里是赠剑,分明是把一份沉重的信念,一份对“正道”的期许,郑重地交到了他手上。

“您……您是不是要走了?”风傲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发颤。夜惊风说这些话的语气,太像临别嘱托。

夜惊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半块暗青色的玉佩,递给风傲。玉佩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风傲一眼就认出,这与商成羽给的地图边角纹路完全吻合,只是图案似乎只占了一半。

“这是……”

“凌风阁的信物。”夜惊风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年阁里的人,每人都有半块玉佩,合在一起能调动阁中资源。我叛出时带走了自己的半块,另一半……在阁主手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这玉佩不仅能让你在危急时唬住低层杀手,上面的纹路,还藏着凌风阁总坛的位置。”

风傲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终于明白,为何商成羽的地图与这玉佩纹路相似——它们很可能都指向某个与秘药案相关的关键地点,甚至可能本就是一套完整的线索!

“还有,”夜惊风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若你在江湖上遇到难处,拿着这玉佩去江南的‘惊鸿楼’,找楼主苏慕遮。他欠我一条命,会护你周全。”

“江南……苏慕遮?”风傲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商成羽说过,江南有位苏学士,女儿苏清鸢也懂医理。不知这惊鸿楼与苏家,是否有关联?

“我能教你的,都教了。”夜惊风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剑法的底子你有了,医经和地图在你手里,玉佩能保你一时周全。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您要去哪里?”风傲追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夜惊风笑了笑,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苍凉,“我得去做我没做完的事。凌风阁一日不除,像那位忠良一样的人,就还会遭殃。我这条命本就该在十年前没了,多活的这些年,够本了。”

风傲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跟您一起去!我能帮您解毒,能帮您打架……”

“胡闹。”夜惊风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却软了些,“你以为江湖是忘忧谷的药田?我带你去,不是护你,是害你。”他看着风傲泛红的眼眶,忽然抬手,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记住,商先生教你‘藏锋守心’,我教你‘剑要比心硬’,合在一起,就是活下去的道理。”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连在一起,却终究隔着一步的距离。

“走吧。”夜惊风转过身,黑衣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再不走,天黑前就出不了这片林子了。”

风傲站在原地,看着他踉跄却坚定的背影,忽然对着那个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师父!”他喊道,声音带着哭腔,“您一定要活着!我会去找您的!”

夜惊风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话语在风中回荡:“江湖……再见。”

风傲站在原地,首到那道黑色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缓缓首起身。晚风吹过山林,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他心里的酸涩。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半块玉佩,又摸了摸腰间的破风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得惊人。

两位师父,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为他铺就了前路。一位用“死”给他留下生路与信念,一位用“走”给他留下武器与方向。他们都没说过“等我回来”,却都在他心里种下了“定会再见”的执念。

他握紧玉佩,转身朝着北方走去。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破风剑上,剑身泛着冷冽的光,映出少年眼中褪去怯懦后的坚定。

前路或许有风雨,有杀机,有他看不懂的人心诡谲,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走。怀里的医经,是商成羽的温柔;手中的剑,是夜惊风的风骨;心里的信念,是两位师父用性命点燃的火种。

密林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出现了一条通往官道的小径。风傲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的行囊,加快了脚步。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后,密林深处的一块岩石后,夜惊风正望着他的背影,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吞下——那是他早己备好的“断命丹”,能暂时压制毒性,却会折损阳寿。

“小子……别让我失望啊。”他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期许,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官道上的尘土飞扬,风傲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融入暮色。他的江湖路,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而那半块玉佩与半张地图的秘密,破风剑里藏着的过往,还有两位师父未说出口的牵挂,都将在这条路上,一点点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