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队的橙色帐篷在归墟边缘的沙滩上扎了三排，苏清鸢蹲在沙地里，手里的洛阳铲刚带出一捧混着贝壳的泥土。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她下意识摸了摸帆布包侧袋——那里装着墨尘早上塞给她的暖手宝，此刻还温温的，像揣了只安静的小兽。
“清鸢姐！这边有发现！”实习生小张举着个青铜铃铛跑过来，帆布裤腿沾满沙砾，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红，“探方三出土的，你看这纹路！”
铃铛只有拇指大小，铃舌早己锈蚀，表面刻着的云纹却与玄门地宫壁画上的如出一辙。苏清鸢用软毛刷轻轻扫去上面的沙粒，指尖触到铃身的凹槽时，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和镇墟鼎散发出的地脉灵力同源，只是更微弱，像被时光磨钝的刀锋。
“是玄门制式的法器。”墨尘的声音从帐篷后传来，他穿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左臂套着考古队的橙色袖标，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阿KEN说今天做了姜母奶茶，驱寒。”
他蹲下身时，苏清鸢才发现他裤脚沾着泥浆，登山靴的鞋带松了一根——想必是从地宫赶来的，玄门到考古营地的山路在昨晚的雨里变得泥泞，他左腿的旧伤怕是又在隐隐作痛。
“地宫的灵力场稳定吗？”她接过奶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保温桶里还剩大半桶，显然是特意多带的，“玄阳道长说镇墟鼎的光晕变弱了些。”
“是地脉在自我调节。”墨尘用软尺测量青铜铃的尺寸，左手的动作虽不如右手灵活，却稳得惊人，“我加了三道锁灵符，等这次考古结束，把铃铛带回地宫，能当个不错的灵力感应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探方边缘的贝壳层上，“这里的地层很奇怪，有新石器时代的陶片，也有民国的弹壳，像被人刻意翻动过。”
苏清鸢想起沈砚之送来的《归墟志》残卷，里面记载着明永乐年间，有群玄门弟子曾在此地修建过祭坛，后来被海啸冲毁。她用洛阳铲往深处探了探，铲头碰到硬物的瞬间，青铜铃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铃身的云纹亮起淡淡的金光。
“下面有东西。”她和墨尘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
考古队立刻调来小型挖掘机，当表层的沙土被剥离，一座半露的石制祭坛渐渐显露出来。祭坛的台面刻着与镇墟鼎相似的纹路，只是中心位置缺了块，形状恰好能放下那枚青铜铃。
“是祭祀用的阵眼。”墨尘摸出铜钱剑，剑尖轻触祭坛表面，金光沿着纹路游走，“需要三族的灵力才能激活——玄门的剑、海族的珠、沈家的龟甲。”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沈砚之抱着个木盒从越野车下来，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草屑，盒盖上的铜锁闪着光：“清鸢姐！墨尘哥！我带了曾祖父的龟甲拓片！”
小林的海巡司快艇也恰好在此时靠岸，她举着个锦盒冲过来，制服上的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凌队的鲨鱼齿项链融出的鲛珠！法器部说纯度百分百！”
当青铜铃嵌入祭坛缺口，龟甲拓片铺在台面，鲛珠被放在中心时，整个祭坛突然剧烈震动。沙地下冒出无数根发光的石笋，与归墟方向的结界光柱连成一片，在海面上空形成个巨大的穹顶。
“是防御阵！”墨尘的声音带着震撼，他握紧苏清鸢的手，掌心的汗濡湿了她的指尖，“有人在几百年前就布好了后手，用祭坛连接归墟结界，形成双重防护！”
石笋的光芒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穿玄门道袍的弟子在绘制阵图，海巡司的士兵在搬运鲛珠，沈家的读书人在记录数据，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考古服的身影，动作竟与苏清鸢他们此刻的姿势一模一样。
“是未来的我们？”小张的声音发颤，指着其中一个戴帆布帽的身影，“那不是清鸢姐吗？”
苏清鸢望着石笋光中的自己，突然明白所谓的“时光重叠”并非偶然。那些守护归墟的人，无论身处哪个时代，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同一件事——就像此刻，明代的玄门弟子布下祭坛，民国的海巡司加固阵眼，而他们这些现代人，不过是解开了时光留下的最后一道锁。
祭坛的光芒渐渐平息时，苏清鸢在石笋根部发现了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嘉靖三十七年，沈某与玄门弟子、海巡司诸君共筑此阵，待后来者启之。”字迹温润，与沈玉衡的如出一辙。
“原来沈家人的守护，从那时就开始了。”沈砚之摸着石碑，眼眶有些发红，“曾祖父的日记里说，沈家世代都在等一个能激活祭坛的神女，没想到……”
“不是等我。”苏清鸢摇摇头，看着墨尘、沈砚之、小林，还有周围忙碌的考古队员，“是等所有愿意守护这里的人。”
傍晚的庆功宴设在观测站的海底餐厅，阿KEN推着餐车进来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餐车上摆着个巨大的蛋糕，表面用发光奶油画着祭坛和荧光鱼，最顶端插着三个小旗子——玄门的云纹、海巡司的徽章、沈家的书卷。
“特制灵力蛋糕！”阿KEN摘下安全帽鞠躬，猫耳发箍歪在一边，“加了归墟的荧光藻和玄门的安神草，吃了不失眠！”
苏清鸢切蛋糕时，发现刀叉碰到的地方会亮起微光，像在回应祭坛的光芒。墨尘递给她一杯新做的奶茶，杯壁上用焦糖画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玄阳道长说，地宫可以和考古队合作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奶茶的甜香，“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整理古籍，一起勘探遗址……”
“一起喝奶茶。”苏清鸢笑着接话，看着他耳尖泛起的红，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不是由单一的族群或时代构成的，而是由无数个像沈玉衡、凌越、墨尘这样的人，用信任、默契和一代代传承的羁绊，共同拼凑出的完整图景。
窗外的荧光海还在闪烁，与祭坛的石笋光芒遥相呼应。苏清鸢咬了口蛋糕，发光奶油在舌尖化开，甜得恰到好处。她知道，关于归墟的秘密还有很多，时光留下的谜题也远未解开，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愿意并肩的人，有这片永远亮着光的海，无论遇到什么，都足够让人安心。
毕竟，守护的故事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像这杯会发光的奶茶，要很多人一起做，才够甜，够暖，够照亮漫长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