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的临时帐篷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苏清鸢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幸存的海巡司成员包扎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对方结痂的伤口时,总会下意识地放缓力度 —— 就像当年在青云宗,她为受伤的师弟们处理剑伤那样。
“苏小姐,谢谢你。” 那个胳膊被划开深痕的年轻人低声说,他叫小郑,是凌越带的新兵,“凌队总说,能让玄门和沈家都另眼相看的人,一定不简单。”
苏清鸢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帐篷外那片被晨雾笼罩的海面。凌越最后那声口哨还在耳边回响,像根细密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疼。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半串鲨鱼齿项链,与自己腕间的拼在一起,断裂处的锯齿紧紧咬合,仿佛从未分开。
“我去趟古籍馆。” 苏清鸢站起身,将铜钱剑别在腰间。帐篷外的阳光刺破晨雾,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她眼底的沉郁。
小郑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海巡司的支援部队快到了,多个人多个照应。”
苏清鸢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理由留在这片充满伤痛的地方,需要用忙碌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 凌越倒在火焰中的身影,沈玉衡古籍馆的火光,墨尘那句 “别死” 的颤抖尾音,像三张反复播放的画卷,在她脑海里盘旋不休。
古籍馆的断壁残垣还在冒着青烟,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空气中混杂着纸张燃烧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灵力波动。苏清鸢踩着碎瓦砾往前走,脚下不时传来纸张碎裂的脆响,那是沈玉衡珍藏的古籍,是他用一生守护的传承。
“这里!” 小郑的声音从一处半塌的墙后传来,“有打斗的痕迹!”
苏清鸢循声过去,只见墙角的地面上有片暗红色的血迹,旁边散落着几片月白色的布料 —— 是沈玉衡常穿的长衫料子。血迹旁还有个被烧焦的青铜锁,锁芯的纹路她认得,是沈家密室的钥匙,只有沈家族长才能打开。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片血迹。灵力探入的瞬间,一段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沈玉衡手持长剑,挡在密室门前,月白长衫己被鲜血染红。他对面站着个穿玄门服饰的人,手中举着 “焚天符”,符纸的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 —— 那道蛇形疤痕,与墨影如出一辙。
“沈玉衡!” 苏清鸢猛地站起身,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终于明白,放火烧馆的不是玄门弟子,而是墨影的同伙,是那个顶着玄门身份的叛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清鸢握紧铜钱剑转身,却看到墨尘从断墙后走出。他的深蓝色冲锋衣沾满了灰尘,左肩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得像纸,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她时亮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墨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想靠近,又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青铜锁上,“找到什么了?”
苏清鸢将青铜锁递给他,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沈家密室的钥匙,沈玉衡很可能还在里面。”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墨影的同伙,到底是谁?”
墨尘的指尖触到青铜锁时微微一颤,他避开苏清鸢的目光,低头检查着锁芯的纹路:“玄门内部出了叛徒,我己经让玄阳道长彻查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密室的入口在西厢房的地砖下,沈家的阵法还在运转,沈玉衡应该……”
他的话没说完,西厢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苏清鸢和墨尘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那里。
西厢房的地砖果然有块与其他不同,上面刻着沈家特有的符文。墨尘用灵力注入青铜锁,地砖缓缓移开,露出个黑漆漆的通道。一股微弱的灵力从通道里传来,带着沈玉衡独有的温润气息。
“我下去。” 苏清鸢率先跳了下去,铜钱剑在手中亮起,照亮了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有扇石门,门上刻着《沧海誓》的片段,与沈玉衡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石门是虚掩着的,苏清鸢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沈玉衡靠在石壁上,月白长衫己被鲜血染成暗红,胸口插着一把玄门制式的短剑。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卷古籍,正是《沧海誓》的后半卷,书页上沾着他的血迹,却完好无损。
“清鸢……” 沈玉衡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你来了……”
“别说话!” 苏清鸢冲过去,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我带你出去,玄门有最好的疗伤药!”
沈玉衡轻轻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腕,将《沧海誓》塞进她手里:“归墟…… 是时空裂缝的核心…… 也是…… 灭世魔头的封印之地……”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墨渊想…… 利用裂缝…… 释放魔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苏清鸢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沈玉衡的手背上,“你撑住,我们一起去阻止他!”
沈玉衡笑了笑,眼神渐渐涣散:“能遇见你…… 真好……”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再也没有抬起。
苏清鸢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通道里的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她压抑的呜咽声,在石壁间反复回荡。
墨尘站在石门旁,看着眼前这一幕,深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默默地守在那里,用自己的灵力在通道口布下结界,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鸢才缓缓站起身。她将《沧海誓》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将沈玉衡的身体轻轻放平,整理好他凌乱的衣襟。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走出通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她的痛苦。
“我们去归墟。” 苏清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痛哭失声的人不是她,“沈玉衡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费。”
墨尘看着她紧握铜钱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归墟。” 他顿了顿,补充道,“玄门的主力己经集结,海巡司的支援部队也快到了,这一次,我们一起。”
苏清鸢没有回应。她抬头望向天边,阳光己经完全驱散了晨雾,海面波光粼粼,像铺满了碎金。可在她眼里,这片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海,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哀伤。
她知道,归墟之行注定凶险。墨渊的阴谋,灭世魔头的威胁,还有玄门那个隐藏的叛徒,像一张巨大的网,正缓缓向她收紧。
但她别无选择。
为了凌越最后的嘱托,为了沈玉衡用命换来的真相,也为了墨尘那句未曾说出口的牵挂,她必须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向码头。海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她紧抿的嘴唇和坚定的眼神。铜钱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决战。
墨尘望着她的背影,快步跟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共同面对最黑暗的深渊,共同守护这片他们早己视为家园的土地。
前路迷雾重重,但只要他们并肩前行,就一定能找到那缕穿透黑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