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建东说银科换了老板，秦伊水有些不解地问：“所以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双方是签了合同的。”
“问题是，新的老板觉得那个合同有问题，需要重新比价！”王建东说。
“他们这是在开玩笑吗？”鹿易山突然接话说道，“哪有签了合同反悔的，如果三方比价重新选定合作方，他们必须赔付我们违约金！”
“大哥，你让他们赔了违约金，我们后面还怎么接他们的项目！”王建东苦大仇深的说。
“为什么不能接？这一码归一码呀！”秦伊水也表示。
鹿易山更干脆：“那就不接！”
王建东都快哭了，这两位今天怎么就突然统一战线了呢？他苦着脸哀求：“大神、高手，两位行行好，走一趟京市吧！一定要留住银科这个广告项目！”
“没必要！”鹿易山依旧强硬，“他们没有信誉，我们为什么要迁就他们！”
“太子爷，我知道你不在乎，可这都是钱啊，谁能跟钱过不去呢！”王建东说着。
办公室里，空气绷得几乎能弹出铮然作响的调子。王建东额角凸起的青筋一跳一跳，看着对面油盐不进的两尊大佛，真是恨不得当场给他们表演个五体投地。
“大神！高手！祖宗！”王建东的声音嘶哑里透着绝望，双手合十，冲着鹿易山和秦伊水连连作揖，动作幅度之大险些带倒桌上的紫砂茶宠，“算我老王求求你们二位了！行行好！抬抬手，走一趟京市，成不成？就这一趟！把那姓银的瘟神给稳住！”
鹿易山面无表情地靠在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指尖一枚哑光黑的金属打火机被灵巧地翻来转去，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侧脸线条冷硬得像结了冰，语气更是毫无转圜余地：“王总，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双方的合同墨迹未干，对方就敢毁约比价，这是信用破产。跟这种公司玩，跌份儿啊。”
“我知道！我懂！鹿祖宗您说的都对！”王建东双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声音拔高了八度，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可咱们前期己经砸进去很多钱了！物料都堆在仓库里等着发光发热呐！真金白银！不是大风刮来的纸片子！”
他猛地俯身，从桌角摞得摇摇欲坠的文件堆里精准地抽出厚厚一沓策划案和预算报表，“啪”地一声重重拍在鹿易山眼皮底下的桌面上，纸张被拍得西散飞扬了几张。他转而看向秦伊水，声音陡然带上了点煽情的颤音，指向文件里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批注：
“秦大神！您再看看！再看看这些！您带着策划部那帮孩子，熬了整整几个通宵打磨出来的心血！二组的孩子们眼睛都快熬成兔子了，咖啡当水喝……这些心血，这些付出，难道就真的……真的扔进水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喂了狗了？” 他痛心疾首地拍打着那叠文件，仿佛那上面浸满了整个团队的血泪汗水。
秦伊水一首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面前温热的咖啡杯沿，细腻的白瓷触感微凉。听到“七个通宵”和那厚厚一沓凝结了团队心血的策划案，她指尖的动作蓦地一顿，微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鹿易山的目光也从窗外收回，落在她骤然收紧的手指上，又瞥了一眼桌上散乱的文件，薄唇抿得更紧，眼里的冰棱松动了一瞬。
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对峙感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建东粗重的喘息和鹿易山手中打火机单调的“咔哒”声。
良久，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秦伊水唇间溢出。她抬起眼，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王建东，里面的无奈几乎要溢出来，却也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王总，”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僵局，“机票……买了几点的？”
王建东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脸上所有的焦虑和苦相，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打满了气。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屋顶：“这就安排！马上！小周！小周！立刻给我订最快飞京市的两张头等舱！对！越快越好！不不不…等等…商务舱？……哎呀不管了！两位祖宗说了算！头等舱！必须是头等舱！”
鹿易山没什么情绪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啪”地一声合上打火机盖，站起了身，动作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僵硬，眼神扫过秦伊水时，那点僵硬又微妙地软化了些许。
晚高峰的车流如同一条缓慢流淌的粘稠熔金河，鹿易山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裹在其中，时停时走。车厢里很安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秦伊水坐在副驾驶，侧着脸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忽明忽暗的光线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轮廓。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她转过头，看向旁边单手扶着方向盘、下颌绷紧的男人。
“到了京市，”她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打算怎么跟银科那边谈？还是坚持原来的合同条款一步不让？” 这个问题悬在她心里一路了。
鹿易山目视前方拥堵的车龙，眉头习惯性地微蹙，沉默了几秒才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表达一种不确定的状态：“现在两眼一抹黑。”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新老板是谁？跟我们对接的关键人物换成了谁？他们内部到底起了什么变化？新的决策层偏好什么风格？这些都不清楚。”
他顿了顿，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继续道：“现在只能算是‘摸底’。第一步是见到人，面对面沟通，把他们的真实意图、顾虑、甚至是谁在主导这件事挖出来。至于怎么说服……”他嘴角勾起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略显锋利，“得看清对手是谁，捏住什么牌，才能决定怎么打。现在空谈策略，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