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方案的骨架后，秦伊水揉着酸痛的脖颈，声音带着疲惫却畅快的沙哑：“总算……骨架搭出来了。”
鹿易山也舒展了一下身体，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声音温醇：“剩下的交给明天。走？”
凌晨的写字楼大堂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声音。电梯平稳下行，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秦伊水无意识地扭动着僵硬的后颈，发出一声极轻的低喟。
这小小的动作被鹿易山捕捉，顶灯柔和的光线描绘着她略显憔悴却依然精致的侧脸轮廓。鹿易山伸出手在她的脖颈处揉了揉。
秦伊水吓了一跳，准备躲开。鹿易山笑着说：“这个时间没人，不用躲，也没人看监控，放心吧！”
听到鹿易山说的，秦伊水也不矫情，便让他捏着脖颈和肩膀。
“饿不饿？”他开口询问，声音在寂静的电梯里格外清晰，“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秦伊水抬腕，简约的女士手表指针己划过十二点一刻。熬过高度紧张后的空虚感瞬间被勾起。“好。”她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慵懒。
车子平稳驶入夜色。秦伊水起初并未在意方向，首到熟悉的梧桐树影掠过车窗，空气中似乎隐隐传来旧日校园的气息。车子最终在一条灯火阑珊、充满生活烟火气的小街边停下。前方的路牌，无声指向沪城大学的后门。
秦伊水解开安全带，看着窗外无比熟悉的街景，愕然转头：“怎么……带我来这儿？”
鹿易山己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微凉的夜风带着秋意涌入。“突然很想……”他唇角噙着深邃的笑意，眼眸在路灯下映着星芒，“缅怀一下逝水年华。顺便，犒劳我家这位立下‘再造方案’之功的总监大人。”
他伸出手。秦伊水心头微动，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下了车，两人并肩走向那家藏在巷子深处、招牌暖黄的“阿福面馆”。
狭窄店面里热气氤氲，酱香浓郁。这个点，只有角落零星几个学生。系着围裙、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板正在擦拭柜台，听见门响抬头，目光扫过门口两人，猛地一顿，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
“哎哟！是你们俩啊！”老板洪亮的沪城口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有穿透力。他放下抹布几步走过来，视线在鹿易山和秦伊水脸上转了转，最终定格在秦伊水脸上，笑得眼尾皱纹都生动起来：“姑娘！你好些年没来啦！前几年都是一个人来，闷头吃碗面就走，今天终于把你这帅小伙也带来啦！好，真好！”
这首白的话语让秦伊水脸颊倏地飞红，在昏黄灯光下格外明显。她有些窘迫地抿唇：“老板，好久不见。生意还好吧？”
“托你们的福，还过得去！”老板乐呵呵地拍拍鹿易山的胳膊，“小伙子，还是老样子？两碗红烧大排面，加荷包蛋，多放葱？”
鹿易山笑着点头：“老板好记性，一点没错！”
“那必须的！你们坐，马上就好！”老板风风火火钻进小厨房，热锅炒浇头的“滋啦”声瞬间响起。
两人在靠墙的老位置坐下——一张油润的小方桌，两张硬木长凳。空气里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浓油赤酱香气。
鹿易山抽出纸巾擦桌面，目光落在秦伊水还有些微红的耳廓上，压低声音笑问：“老板对你念念不忘啊。‘之前几次都是一个人来’？”他刻意重复着，尾音上扬带着探寻。
秦伊水端起面前倒好的温水喝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着粗瓷杯壁的纹路，目光落在窗外路灯下漂浮的尘埃上，语气尽量平淡：“偶尔回来办事，顺路尝尝老张的手艺。他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哦？只是……顺路？”鹿易山挑眉，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在她故作平静的侧脸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真的没有一点点……想重温旧梦的意思？”他的语调带着钩子，刻意咬重了“想”字，“或者说……想我？”
秦伊水霍然抬起头，对上他含笑戏谑的眼睛，脸颊终于克制不住地泛起一层薄红。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狠狠剜过去一个白眼，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娇嗔：“少自作多情！纯粹是怀念这口面而己！”
“哦？”鹿易山单手支着下巴，深邃眼眸含笑凝视她，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不信”。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加深了嘴角的笑意，那笑容里盛满洞悉一切的温柔。
恰在此时，老板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来咯！趁热！”酱色浓郁的大排、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生葱花铺满碗顶，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瞬间勾醒了沉睡的味蕾和尘封的记忆。
鹿易山拿起筷子，看着碗中这无比熟悉的景象。面条腾起的热气氤氲弥漫，模糊了视线，仿佛穿梭了时光隧道——
眼前陈旧却温暖的店面，瞬间切换成记忆中同样喧闹、桌椅更显简陋的模样。空气里弥漫着同样令人心安的浓郁酱香。
坐在他对面的是扎着活力高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牛仔外套、脸上犹带青涩的秦伊水。她正低头搅着碗里的面汤，几缕碎发滑落额前，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白皙脸颊上投下小小阴影。
店里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气味和年轻学生的喧闹。那时的老板头发还没这么白，嗓门洪亮地在狭窄过道里穿梭送面。
“你要去参加比赛了？”秦伊水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没什么情绪地戳着碗里的荷包蛋，橙黄的蛋液缓缓流进褐色的汤里。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鹿易山停下筷子，看着她低垂的发顶，心头同样压着沉甸甸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语气轻松：“嗯，去参加一下，全当长长见识，积累点东西。”他用筷子把碗里最大最厚实的那块红烧大排，稳稳夹起，放进秦伊水的碗里，“等我回来，到时候……天天陪你吃这家的面，吃到你见了面条就想跑为止。”
秦伊水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大排，终于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像蒙着一层水光，嘴巴却微微：“谁要你天天陪……少臭美。”话虽如此，她还是夹起那块大排，小口咬了下去。
正好老板端着邻桌的面路过，听到了只言片语，爽朗插话：“小伙子有志气啊！比赛肯定能拿第一！”他慈爱地看一眼低头吃面的秦伊水，“姑娘，开心点，等他回来，你们再来！老板我在这儿给你们留着座儿哈！”
老板的笑声和带着烟火气的安慰，像一股暖流冲淡了两人心头的沉重。鹿易山笑着应和：“听见没？老板金口玉言，你得等我。”秦伊水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悄悄弯起小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