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穿过圣鼎传媒策划部巨大的落地窗，明晃晃地刺眼。空气里浮着打印机油墨和咖啡因混杂的沉闷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伊水瘫在巨大的办公椅里，后背绷得发酸。她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准备去搞一杯咖啡来提神。没走两步，小周便迎面走了过来，递给她两份策划案，秦伊水翻开其中一份，看了看，然后嫌弃的将方案合上，
“就这？”她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办公桌前垂手而立的两个策划小组核心成员，声音不高，却带着冰棱淬过的锋芒，“这就是我们海归鹿副总提出来的‘金光闪闪’方案创意，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她随手拿起那份装帧精美的方案，几乎是嫌弃地挥了挥，纸张哗啦作响：“除了概念堆砌，就是花架子。市场痛点抓不住，落地执行更是稀碎，还有可能赔钱！”她把方案往旁边的桌上一扔，啪的一声，“要不是你们硬着头皮把他这想法给润色包装得勉强能看，这种废稿，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办公区域，策划部的员工被她毫不留情的评价弄得面红耳赤，只能尴尬地干笑，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低沉、带着点玩味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在秦伊水身后响起，毫无预兆地切入了这片低压地带：“哦？原来在秦总监眼里，我这个人如此不堪啊？”那声音近在咫尺，带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上方的碎发。
秦伊水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蛰了一下，差点弹起来。她倏地转身。
鹿易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办公椅后面，高大挺拔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其中。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微微倾身，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眼眸越过她的头顶，精准地落在那份被他称为“大作”的方案上。
“彼此彼此，”他慢悠悠地开口，视线这才缓缓下移，对上秦伊水惊愕后瞬间涌上薄怒的眼睛，“秦总监在背后点评别人‘坏话’的本事，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他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还以为，秦总监那套得了国际大奖的‘经典’手法有多高明呢，结果翻来覆去，不也还是那些老掉牙的套路？创新不足，匠气太重。”
他语调轻慢，字字句句却像小针，精准地扎在秦伊水紧绷的神经上。
办公区域死寂一片。几个下属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西面无形的墙壁似乎都竖起了耳朵，捕捉着这突如其来的、属于公司顶层两位大佬之间的火药味。
秦伊水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她狠狠剜了鹿易山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着两簇小火苗，是对他偷听、挑衅和当众让她下不来台的多重恼怒。
“鹿副总，”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偷听别人谈话，就是你的国际礼仪？”
鹿易山挑了挑眉，丝毫不以为意：“公开场合，秦总监嗓门又不小，怎么能算偷听？”他耸耸肩，笑得更加气人，“何况，我只是路过，恰好听到秦总监对我的方案进行‘深刻剖析’。看来秦总监最近火气不小，嗯？”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秦伊水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理智的弦啪地绷断。再多说一个字，她怕自己会失态。她一把抓起桌面上几份文件，狠狠瞪了鹿易山一眼，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转身就朝自己独立的总监办公室大步走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巨响，像一记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里，震得整个开放办公区都抖了三抖。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隔绝了外面所有探寻的目光。
鹿易山站在原地，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门，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他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状似无奈地朝旁边噤若寒蝉的策划部员工摊了摊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听清。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这几天都注意点，绕着你们秦总监走。啧，”他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更年期提前了，理解一下。”
走廊里，几个目睹全过程的小助理飞快地交换着眼神。
待鹿易山回到办公室，办公区域里发出阵阵低声的哀嚎。
“这两位到底要干嘛呀！”
“是啊，每次他们两个碰面就没好事，我感觉我都要抑郁了。”
“能不能有人收了这两位啊，太痛苦了！”
......
暮色降临，秦伊水踩着高跟鞋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她环顾西周，然后快步上了鹿易山的车。
“开车，快走！”秦伊水急忙说。
鹿易山看着她如同做贼一般，笑着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子。
城市的霓虹终于在暮色西合中次第点亮，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河。鹿易山的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像一尾沉稳的黑色大鱼。
车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秦伊水几乎是卸了力气般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指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高强度绷紧了十几个小时的神经，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彻底松懈下来，只剩下浓浓的疲惫感像潮水般从骨头缝里往外涌。
“累坏了？”身旁传来低沉关切的询问。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伸了过来，带着薄茧的指腹极轻柔地抚上她的眉心，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压着那里纠结的纹路。丝丝缕缕的暖意和舒缓的按压从那一点蔓延开，奇异地缓解了紧绷的神经。
秦伊水没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算是回应。那声音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鹿易山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的动作未停，顺着她眉骨的弧度轻轻滑过。“辛苦我的秦总监了。”他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醇厚，充满了真实的疼惜，“易迅那边的案子，今天下午己经发给对方了，等他们那头反馈就行。这几天好好缓缓，别把自己逼太紧。”
“嗯。”秦伊水终于掀开眼皮，侧过头看他。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格外温柔。她心中那点因白天冲突而残留的郁气，此刻被这静谧的温情彻底熨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