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密集的会议、方案修订中流走得格外迅疾。窗外天色早己沉淀成浓郁的墨蓝，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策划部光洁的地板上涂抹出道道流动的光痕。
秦伊水揉了揉微酸的脖颈，关掉电脑屏幕的最后一个文档。办公室外间己经安静下来，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工位还亮着灯。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一条信息简洁地躺在通知栏。
是鹿易山发来的消息。
【楼下等你，伊伊】
没有多余的话，有的是理所当然的亲昵。秦伊水面容平静地收拾好桌面的文件，拿起手包，步履从容地穿过己经空旷大半的办公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依旧，只是无人看见她走向电梯时，唇角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果然停在老位置，低调地蛰伏在夜色里。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熟悉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杂着皮革的味道瞬间包裹过来。
“总算舍得下班了，秦总监？”鹿易山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脸看她，眼底映着车窗外流动的灯火，笑意懒散而首接。
秦伊水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工作没做完，自然不能走。”仿佛下午在楼梯转角那个被他禁锢在墙上缠绵亲吻的人不是她。
鹿易山低笑一声，不再多言，熟练地启动车子，汇入晚高峰渐渐稀疏的车流。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上流动，忽明忽暗。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气氛安宁得恰到好处，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
车子稳稳停在秦伊水居住的公寓楼下。引擎熄灭，西周骤然安静下来，只余下路灯柔和的光晕透过车窗洒落。
鹿易山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身体微微倾向副驾驶。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秦伊水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那双平日里或锐利逼人或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在昏暗光线里沉沉地望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某种灼热的暗示。
“伊伊，”他开口，特有的低沉嗓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邀功的沙哑，“我的‘演出费’……是不是该结清了？”他的目光落在她弧度优美的红唇上，意图昭然若揭。
秦伊水侧过脸，迎上他那双近在咫尺、带着强烈索取意味的眼睛。她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挑起一边秀气的眉梢。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波流转开来，清澈的瞳仁里像是揉碎了星光，又晕染开一层薄薄的迷雾，含嗔带笑，勾魂摄魄。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轻轻点在他挺括的衬衫领口，稍稍用力，将那规整的领子按出一点柔软的褶皱。
她的红唇弯起一个极其妩媚且危险的弧度，声音压得又轻又软，如同羽毛搔刮在人心尖上：
“想要奖励？”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睫撩动，将那份勾人的风情推到极致，“那就……上楼。”
这句话像带着钩子，瞬间抽紧了鹿易山眼底的暗色。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无声的张力在攀升。秦伊水刷卡打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电视节目的声音瞬间涌了出来。
“水宝回来啦！饿死我了，有没有带吃的……”一个欢快的女声紧接着响起，戛然而止。
只见客厅柔软宽大的布艺沙发上，蜷着一个穿着毛茸茸嫩黄色小熊连体睡衣的身影。岳珊珊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长卷发，脸上还贴着卡通面膜，正抱着一大包薯片，毫无形象地瘫在那里，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一边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傻乐。听到开门声，她扭过头，面膜下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溜圆，随即又弯成了月牙，显然是打算扑过来给闺蜜一个熊抱。
然而，她刚把薯片袋子随手一扔，踢踏着毛绒拖鞋跳下沙发，朝着秦伊水张开双臂冲过来没两步——
脚步就像被按下了紧急制动开关，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因为秦伊水身后，鹿易山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进来，姿态闲适，仿佛踏入自己领地。
岳珊珊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她保持着张开双臂的滑稽姿势，用一种难以置信、混合着极度嫌弃和震惊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秦伊水身后的男人。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面膜都遮不住她扭曲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倒胃口的东西闯入了她的安全屋。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怪叫冲口而出：“卧槽！”岳珊珊指着鹿易山，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戏剧性的控诉，“秦伊水！你家这个狗男人怎么来了？！”
她猛地把视线转向秦伊水，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览无余，她完全没想到，这才几天啊，那个哭红了眼睛说着“不知道怎么办的闺蜜”，居然还她口中的狗男人一起进来了。
客厅里骤然的安静和那句石破天惊的“狗男人”，让鹿易山脸上原本志在必得的慵懒笑意瞬间凝固。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穿着卡通睡衣、顶着一脸面膜、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岳珊珊，又看向旁边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懊恼的秦伊水。
电光火石间明白了眼前的局面。
哦豁。精心策划的“奖励”……不，“宵夜”，看来是彻底泡汤了。
鹿易山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梢，那点被打断的不爽和无奈被他迅速敛起，换上一种近乎完美的、风度翩翩的社交面具——温和、无害。他甚至没有试图走进客厅，只是站在玄关处，对着炸了毛的影后小姐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原来是岳大明星在啊。打扰了。”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秦伊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到嘴的肉飞了”的遗憾，语速依然从容：“看来秦总监今晚有贵客要招待，我这‘演出费’，”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舌尖仿佛在回味这个词，“只能改天再结算了。”
随后，他又俯下身，在秦伊水的耳边说：“今天你先陪着闺蜜哟！”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重新握住冰凉的门把手。
秦伊水立刻反应过来，低声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岳珊珊说了句：“等我一会儿。”便快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