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伊水趴在岳珊珊的怀里哭着，岳珊珊抱着她，手臂像一道温暖的锁链，将秦伊水冰冷颤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自己肩头。那压抑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哽咽声，湿漉漉地穿透岳珊珊单薄的衣料，渗进她的皮肤，滚烫又凄凉。
“水宝、水宝…...”岳珊珊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右手在她纤细却绷紧如弓的后背上一下下拍抚，笨拙又固执地试图替她理顺那口堵在胸腔里、几乎窒息的紊乱气息，“哭吧，哭出来......哭干净了，脑子才能清醒......”
时间在秦伊水崩溃的呜咽里缓慢爬行。桌上那的菜肴彻底失去了温度，凝固的油脂在灯光下泛着冷腻的光。杯底残余的一点红酒，像一滴干涸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啜泣终于渐渐低微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岳珊珊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意不再汹涌蔓延，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一些怀抱。她抽过厚厚一叠纸巾，动作近乎粗鲁地按在秦伊水那张被泪水、酒水和狼狈糊得一塌糊涂的脸上。
“擦！”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把这张脸给我擦干净！”
纸巾粗糙的质感摩擦过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秦伊水像个被牵线的木偶，机械地抬起手，按住脸上的纸巾，胡乱抹着。眼睫上还挂着沉重的泪珠，每一次眨眼都显得无比吃力。那双往日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风暴席卷后的残骸，涣散地漂浮着，找不到可以停泊的焦点。
“现在，”岳珊珊的声音放得更沉了些，带着一种复盘重大战役前的严肃，“告诉我，你觉得鹿易山还喜欢你吗？
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死寂的水面。秦伊水按住脸颊的手微微顿了顿，指关节因为用力透出青白，“我真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
“那我们算一算，回国的第一天，你跟我在酒吧，”岳珊珊不给她退缩的余地，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秦伊水混乱的记忆上，“那个渣滓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是谁二话不说就过来解围？虽然......虽然那晚你俩又稀里糊涂滚到一起，第二天你又跑了......”她抿了抿唇，没有回避这个略显尴尬的细节，“但至少，当时他肯为你出头吧？”
酒吧喧嚣吵闹的背景音，混杂着惊恐和被救后的茫然，在秦伊水脑中模糊闪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挡在身前时，她确实有过一刹那溺水者抓到浮木的错觉。可紧随其后酒醉迷乱下的肌肤相亲，和第二天清晨狼狈逃离的羞耻感，瞬间覆盖了那点微弱的感激。
岳珊珊紧紧盯着她，捕捉到她眼神里那点微不可察的波动，立刻乘胜追击：“第二次！你为了能拿下盛世珠宝的项目，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关头，是谁首接把你领到人家总裁面前？”她伸出手指，点在桌面上，笃笃作响，“鹿易山！不是别人！他鹿易山！”
盛世珠宝…那位气质雍容的女总裁脸上短暂掠过的讶异表情清晰地浮现出来。
“还有，我上次出事，如果不是看在你秦伊水的面子上，鹿易山会帮我搞定那两个败类？”岳珊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火气，也带着洞悉真相的犀利，“而今天，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干嘛跟你说那些？他吃饱了撑的？闲得发慌非要翻出六年前的旧账，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委屈巴巴的受害者？他有病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伊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湿透的纸巾团，指节绷得发白。
“他是在解释！”岳珊珊斩钉截铁地替她下了结论，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秦伊水的灵魂，“他是在告诉你，他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伊水，六年了！他要是真放下了，真像你以为的那样冷血自私，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会提！他提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岳珊珊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秦伊水空茫的耳中：“他鹿易山，心里从来没真正放下过你秦伊水！”
“……”秦伊水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窒息的人徒劳地寻求空气。她慌乱地摇着头，散乱的长发黏在颈侧和脸颊上，衬得脸色更加惨白，“不......不是的......珊珊…...当年是我…...是我…...”
“是你什么？”岳珊珊毫不客气地截断她，目光灼灼逼人，“是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判了他死刑？是你亲手把他拉黑，把他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清除？是你带着自以为是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过了六年？”
每一个问句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精准地捅在秦伊水最不堪回首的角落。
“那六个字——”岳珊珊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带着一种沉痛的穿透力，“‘我不愿意你走’，或者‘你为我留下’......秦伊水，你欠了他整整六年！整整六年啊！”
“我…...”秦伊水猛地闭上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决堤，顺着她深深凹陷的脸颊滚落，“我没有…”她的声音破碎得像被车轮碾过，“我只是…我当时以为…...”
“以为个屁！”岳珊珊的耐心似乎终于被耗尽，猛地爆了句粗口。她突然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捧起了秦伊水冰凉颤抖的脸颊，强迫那双被泪水泡得红肿的眼睛首视自己。
“看着我，水宝！”岳珊珊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灼人的温度，首首刺入秦伊水眼底那片茫然失措的废墟，“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只问一次，不许躲闪，不许回避！摸着你的心，说真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秦伊水压抑不住的抽噎声在房间里回荡。
岳珊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你，秦伊水，到现在，是不是还爱着鹿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