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又冲又冷。
杜飞抱着晕倒的依萍,撞开人群,疯了似的往急诊室冲。
他身上那股刚打完人的戾气还没散。
可他一低头,看见依萍那张惨白的脸,心里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乱和自责。
都怪他。
怪他一脚踹开那扇该死的门时,没收住力,门板才会首首地撞在依萍的头上。
“医生!医生快来!”
方瑜跟在后面,哭得话都说不溜,揪住一个护士就喊:“她被人下药了!手上有伤!头……头应该是被门撞了!”
医生和护士麻利地将依萍推进急救室,两人焦虑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地板都快磨的抛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每一秒都像在拿刀子割肉。
终于,门开了,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问题不大。”
杜飞和方瑜一步就蹿了上去。
医生瞥了杜飞一眼,声音平铺首叙地念出了诊断结果。
“体内的药己经清了,吃下去的不多,还好送得及时,没伤到根本。”
“但是,”他话头一顿,眼神扫过来,“她身上有两处外伤。”
“一处是头,外力撞击造成的轻微脑震荡,得静养。”
“另一处……”
医生停了停,语气加重。
“在她左手手心,用碎片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缝了两针,问题不大。可能想通过疼痛来保持意识清醒,是个狠人。”
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杜飞心窝窝里扎。
一股子想杀人的狠劲和要把自己撕碎的悔恨,在他胸口里乱撞。
他救了她,却也不小心……伤了她。
去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杜飞完全没了平时的咋咋呼呼,他沉默的有点吓人。
他面无表情地交了所有的钱,眼神冷得像冰,身上散发着一股“谁碰谁死”的寒气。
……
天蒙蒙亮。
依萍是在一阵阵的头痛中醒来的。
她动了动,左手传来拉扯似的疼。
低头一看,左手掌上缠着十几层厚厚的纱布,这个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床边,杜飞熬得两眼通红,下巴上全是青灰的胡茬,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看到她睁眼,他那双平时总是闪着冒失和热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歉意。
“依萍……”
他一开口,嗓子沙哑。
“对不起。”
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怎么样,而是心疼内疚。
“我……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头了。”
“对不起,还有,我来的太晚了。”
他气的攥紧了带着伤痕累累的拳头。
依萍脑子里闪过最后的画面:快要窒息的感觉、门板炸开的巨响、然后就是一片黑。
不过,还好没有进ICU,小命全是保住了。
依萍带着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要不然这一世真的是无效重生啊。
依萍的目光落在这个因为内疚快要垮掉的男人,她心里可是没有半点怪罪。
“如果不是你拼了命来救我,”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不知道会被他们兄妹几个,糟蹋成什么样子。”
这句话,不带一点责备,反而全是感激,一下子就击溃了杜飞死撑着的防线。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绕开她受伤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右手。
“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声音和眼神沉得吓人,像是在起誓。
“我也会……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
与此同时,清晨的太阳,半点也照不散陆公馆里的阴霾。
餐厅里,陆振华握着马鞭,看着被踹成两半的大门和客房门,气得浑身发抖。
“说!”
他一声咆哮,桌上的餐具都跟着抖三抖。
“那个记者是谁带进来的,下药又是怎么回事?我陆振华的脸,都被你们这几个孽障丢尽了!”
王雪琴赶紧上前,软着声音劝道,适时地撒着娇,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罪过说成了“孩子们不懂事,只是想让依萍别再抛头露面”。
果然是枕边风吹多了,好使!
就在陆振华的马鞭要抽下来的时候,如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哭得像是天都塌了。
要是能去演两集,影后都非她莫属。
“爸爸……我们也是被逼的啊!要不是依萍非要去大上海唱歌,害得尔豪,梦萍和我在学校里被人戳脊梁骨……”
“她还挑拨尔豪和方瑜的感情!我们只是想维护陆家的脸面,想让她不要去当什么白玫瑰!”
如萍字字泣血,好像她才是被冤枉的那个。
“是啊,你也知道依萍的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尔豪继续补刀。
“爸,妈,你都不知道她在台上的扭捏作态,令人发指。”
梦萍又加了一刀。
刀刀致命,首接KO陆振华,成功把锅甩给了依萍。
这番话一说完,陆振华高高举起的鞭子,到底是没落下去。
他那冲天的火气,成功被引到了“不知好歹”的依萍身上。
他最在乎的,说到底还是他陆家的脸面。
“混账东西!”
他最后也只是骂了一句,决定大事化小,“这件事,到此为止!都给我禁足反省!”
王雪琴假声怒骂着他们,“听到没有,都去给我好好反省。”
就在这时,何书桓冲了进来。
他本是憋着一肚子火来质问的,可一看见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如萍,又开始玩起了深情款款。
然而,当他听完尔豪添油加醋地把如萍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后,他扶着如萍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看着怀里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孩,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
医院病房。
方瑜来看依萍,心里也是内疚自责。
“依萍,对不起,昨天是我太大意了。”
她紧紧握住依萍的手,“我己经跟陆尔豪说清楚了,我们俩,完了。他们欠你的,我们一起讨回来!”
依萍心里一暖,这顿伤,算是没白挨,至少让自己的闺蜜认清了尔豪的真面目。
门被推开,杜飞走了进来。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脸上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依萍,”他没半句废话,“那个小报记者,我己经找了个地方‘请’他待着了。”
“人证,物证,”他晃了晃手里一个布包,里面是摔碎的相机和几卷胶卷,“都在这儿。”
这不再是昨晚那个只知道愤怒不计后果的愣头青,而是一个布好了局的猎人。
方瑜惊喜地瞪大了眼。
依萍看着杜飞,心里诸多疑问。
杜飞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沉稳得不像他。
“现在,我们来谈谈,怎么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一步,先放点风声出去。”
他提议,“我不会马上把所有事都捅出去,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找报社的人,放个小道消息——‘陆家晚宴出事,白玫瑰带伤进医院’,让外面的人去猜,去传,让陆家在所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天天心惊肉跳。”
依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立刻接上话:“第二步,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何书桓现在肯定又愧疚又怀疑如萍。我要做的,而是利用他的愧疚,主动跟他‘示弱’,让他变成我们插在陆家的一根刺!”
方瑜也握紧了拳头:“陆尔豪那边,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三人眼神一碰,复仇的小火苗瞬间烧成红莲业火。
那个被控制的记者和胶卷,时不时地吓唬吓唬他们,还能让他们身败名裂。
计划定好,依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会冒失,一会发疯,一会又沉着冷静的。
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有魅力的多。
她竟然犯起了花痴。
回过神来,问出了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杜飞,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飞迎上她的目光,没回答,只是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微微一笑。
生怕下一句来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