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出事了!看今儿的晚报!”
一个手下跑了进来,嗓子喊哑了。
他手里攥着一份晚报,纸张被汗水浸得发皱。
娱乐版头条,是黑体大字。
——《神秘新人“湾仔小乔”空降花疃,公开叫板百乐门台柱“白玫瑰”!》
报纸的照片里,那个女人身段、台风,竟与依萍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平添了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这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另一个负责“云选好物”安保的手下也撞了进来,带着哭腔。
“杜先生!不好了!店里出事了!”
“一帮混混冲进店里,见东西就砸,喊着我们卖假货,把一楼的柜台全给掀了!”
“我们的人去拦,他们就首接躺地上耍赖!手里还有枪!警察来了也和稀泥,根本不管用!”
一套连环计。
舆论泼脏水,生意搞破坏,在同一时间发难。
又快又狠,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方瑜站在杜飞旁边,脸色惨白。
“他们……他们就是不想让我们活。”方瑜的声音发颤。
杜飞没有说话。
他将那份报纸一点点慢条斯理地叠好。
然后,他抬起头,平日里含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这些事,”他开口,声音低哑,“不要让依萍操心,一个字都别提。”
“我来解决。”
“那我们怎么办?”方瑜急得眼眶泛红,“他们这是要逼我们关门啊!”
“放心。”
杜飞打断了她。
他看着方瑜,眼神决绝狠厉。
“魏光雄想玩,我们就奉陪到底。绑架依萍这笔账,也该连本带利,跟他好好算算了。”
方瑜压下心里的惊骇,眼前的杜飞,和她认识的那个嬉皮笑脸的记者,判若两人。
她准备赶去“云选好物”收拾烂摊子,病房的门却开了一道缝。
傅文佩探出头,对她招了招手。
“方瑜,你快进来。”
方瑜走进病房,依萍醒了,虚弱地靠在床头。
床边,坐着可云。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头发梳得整齐,眼神虽还有些怯意,却清醒了许多。
刚才门外压低声音的对话,还是有几个词飘了进来。
可云看看依萍苍白的脸,再联想今天护士们谈论的报纸新闻,心里猜到了大概。
“依萍,”可云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出事了?”
依萍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知道瞒不过,轻轻点了下头。
瞬间,可云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她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他们怎么敢!把你害成这样,还要砸了我们的心血!”
可云的眼眶红了,里面全是怒火。
她站起来,走到依萍面前,那双曾被疯病和迷惘占据的眼睛,此刻,迸发出复仇的力量。
“依萍,你听着!”
“我的病,一定会马上好起来!”
“我要出去帮你!”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救下的那十二个女孩子,才是扎在魏光雄心头的一根刺,所以他一定会狗急跳墙。”依萍轻声说道,眼神锋利,“这笔账,是该清算了。”
她伸出手。
可云和方瑜立刻紧紧握住,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一股力量在她们之间凝聚。
她们要打一场硬仗。
……
“云选好物”百货大楼。
一楼大厅,整的像个废墟。
满地玻璃碎碴,昂贵的化妆品瓶子被砸得粉碎,五颜六色的膏体混着污水糊在地上。
定制的服装被撕成破布条,崭新的柜台被砸得稀烂。
那些人,不给她们留一件商品,生怕她们多赚一分钱。
方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口一紧,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
“方瑜!”
一个决绝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曾开枪救下依萍的女孩,玉莲。
她带着那十一个姐妹,冲了进来。
当看到这满地狼藉时,她们的眼里没有害怕,只有怒火。
“他个祖宗嘞!是哪个畜生干的!”玉莲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依萍给了我们新生,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现在有人砸了我们的家,我们就跟他们拼命!”
这股不要命的狠劲,感染了所有人。
方瑜心中的勇气被点燃。
“说得对!”
“他们砸了,我们就亲手把它重新盖起来!”
“让他们看清楚,我们‘云选好物’的人,是打不垮的!”
“都动起来!收拾!”
她们不再犹豫,开始清理现场。
这不是在为别人工作,这是在守护自己的新生,是报答依萍的救命之恩,是向魏光雄那样的恶势力宣战!
……
花疃舞厅。
音乐震耳欲聋,香水整的不要钱似的,生怕掩盖不住身上的那个味,让人作呕。
杜飞带着任卡西,面无表情地坐在一个昏暗的卡座里。
几个扭着腰凑过来倒酒。
杜飞看都未看,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甩在桌上。
“钱拿走,离我们远点。”
们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捡起钱,识趣地退开了。
任卡西的目光钉在舞台上。
那个叫“湾仔小乔”的女人,正穿着和依萍在百乐门首秀时一样的白色旗袍,唱着同一首歌。
她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描画过的眼睛,眼波流转,尽是勾引。
那不是依萍眼里的故事,是赤裸的欲望。
台底下,几个油腻男疯了似的往台上砸钱,嘴里叫嚷着污言秽语。
“小乔!我的小乔宝贝!”
任卡西冷哼一声:“这模仿秀,可真下本钱。我还以为是湾仔码头开分店了,唱得跟煮饺子似的。”
“不。”杜飞的视线未离开过舞台,眼神冰冷,“这不是模仿。”
“这是羞辱,是宣战。”
他知道,秦五爷也在等,等依萍养好身体,等白玫瑰的歌声再次响彻百乐门。
到那一天,就是这家舞厅的死期。
……
深夜。
一间安全屋里,灯光昏黄。
杜飞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把手枪。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冰冷的仪式感。
一个手下站在他面前,恭敬地汇报。
“先生,查清楚了。”
“花疃舞厅的新老板,还有今天去‘云选好物’闹事的那伙地痞,背后都是魏光雄的人。”
这个名字,杜飞毫不意外。
“但是,”手下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我们的人总觉得,这一连串的手段,不管是报纸造势,还是派人砸店,手法阴狠细密,不像是魏光雄那种人能想出来的。”
“他背后,恐怕还有其他人。”
杜飞擦拭枪管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眼里划过讶异,但很快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那就连根拔起,一个个揪出来。”
他吐出几个字,将最后一个零件“咔哒”一声装回枪身。
他站起身,墙上挂着一张上海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好几个地方。
每一个红圈,都是魏光雄一个见不得光的窝点。
杜飞看着地图,嘴角微扬。
他伸出手,用指尖重重地戳在其中一个红圈上。
那是一家开在法租界边缘的赌场,也是魏光雄其中的一个洗钱据点。
“他们砸了我们一家店。”
杜飞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心腹,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透着杀气。
“我就烧了他们一个窝。”
“放火,手脚利落点,让它看起来,像个意外。”
“另外,把这份匿名举报信,”他将一份备好的文件推了过去,“天亮之前,送到法租界总督察的办公桌上。”
里面,是这家赌场所有的黑账明细和犯罪证据。
……
午夜,法租界边缘,赌场后巷。
一个黑影闪过。
瞬间,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