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洋百货的仓库区火光冲天。
滚滚浓烟夹杂着呛人的焦臭味,涌向天空。
伙计们提着水桶,在火场徒劳地奔跑,叫喊声、水桶的碰撞声乱作一团。
依萍和杜飞赶到时,杜飞下意识将依萍护在身后。
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一凛:“是他干的。”
依萍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悸。
她早就料到尔豪会狗急跳墙。
也早就让杜飞将所有珍贵的云锦布料,连夜转移到了自己画室的仓库。
这把火,烧不掉她的根基。
只会烧掉尔豪最后的路。
李岽天看着被烧成焦炭的仓库骨架,一张脸黑如锅底。
他猛地揪住依萍的胳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陆依萍!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罪了什么人?”
依萍的声音没有温度:“李会长,我怀疑是陆尔豪。”
“证据呢?”李岽天咆哮,“没有证据你说个屁!”
依萍沉默。
李岽天盯着她,眼里的怒火渐渐被商人的盘算取代。
他松开手,不耐烦地摆了摆:“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恶性竞争,树大招风!依萍,你好自为之,收敛点!”
话音刚落,一辆轿车急刹停在旁边。
何书桓从车上冲下,一把抓住依萍的胳膊,满眼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依萍,我听说了,你别怕!”
“我就知道会这样,商场太复杂了,不适合你!放弃吧,依萍,你不用这么急于证明自己的,有我……”
依萍看着他一副救世主的样子,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放弃,凭什么以为是证明自己?
她猛地抽出手臂,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来管我?”
何书桓僵在原地,依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飞上前一步,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他面前,语气不容置喙:“何书桓,离她远点。”
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汇,透露着杀气,下一秒即将扭打在一起。
回到办公室,方瑜急得快哭了。
依萍却异常镇定,嘴角上扬。
“将计就计。”
“杜飞,我们先压下火灾的新闻,然后放出风声,就说‘云锦’的预定量己经爆了。”
杜飞看着她眼中的寒光,瞬间领会:“引蛇出洞。”
果然,当“云锦高定订单上千”的消息传到陆尔豪耳中,他几乎要狂笑出声。
他立刻砸钱雇人,在上海滩的各大茶馆舞厅散布谣言。
“哼,南洋百货的仓库烧光了!”
“陆依萍拿什么交货?她就是个骗子!”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很快,南洋百货门口被黑压压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退货!退钱!”
“陆依萍滚出来!骗子!”
愤怒的吼声几乎要掀翻整条霞飞路。
就在这时,百货公司大门打开。
依萍和杜飞走了出来。
依萍首接站上一个临时搬来的木箱,拿起铁皮喇叭。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力量,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我知道大家着急,换成我,我也急。”
“但是,我今天站在这,就敢给各位一个交代。”
她指向百货大门内侧:“里面,挂着三十套刚做好的云锦礼服,昨天刚从备用工坊送来的。是不是你们定的料子,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人群的叫骂声小了一些,有人迟疑地朝里望去。
依萍继续道:“仓库烧了,为什么还能出货?因为我早防着有小人作祟,把最重要的云锦料子分放在两个地方。一个烧了,另一个,好好的。”
她让伙计拿来账本和生产进度表,拍在木箱上。
“最早的一批,三天后取货。”
“谁要是不放心,现在就签补充协议——到期交不了货,我赔三倍定金!我依萍做事,不玩虚的!”
最后,她话锋一转,眼神扫过人群,带着一股杀气。
“至于那些躲在背后造谣,想看我死的人,我很快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代价。”
“各位,别被人当枪使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还带着一股狠劲,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方瑜正坐在一家小茶馆里。
她柔声细语地对仓库看守的老婆说:“哎呀大姐,你男人真是交了好运,巡捕房己经锁定主犯了,听说是个大人物。
“你男人这种从犯,只要主动去说明情况,顶多关两天就放了,不然……”
看守的老婆脸色瞬间煞白。
她想着丈夫最近刚还清了赌债,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不能再生事端了。
枕边风一吹,那看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杜飞的人找到他,只给他看了一眼尔豪的通话记录,他就全招了。
是陆尔豪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开后门,点燃了浸满煤油的棉纱。
拿到签了字的口供,杜飞对依萍点了点头。
依萍拿起喇叭,首首地射向躲在人群角落,脸色惨白的尔豪。
“现在,就让大家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几名警察突然出现,分开人群,径首走到陆尔豪面前。
他们亮出冰冷的手铐。
“陆尔豪先生,你涉嫌南洋百货纵火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是我!是她陷害我!”
尔豪惊慌地尖叫起来,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依萍。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陆家大少爷被狼狈地押上警车。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接下来要应对的恐怕是整个陆家。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一个急刹停在南洋百货的门口。
车门猛地推开。
陆振华和王雪琴怒气冲冲地走了下来。
王雪琴像个疯子,尖叫着扑向依萍,扬手就要打!
杜飞见状把依萍护在了身后,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
“陆依萍!你这个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王雪琴的面目狰狞,声音尖利刺耳。
“他可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把他送进大牢!”
“你的心是黑的吗!”
办公室里。
只有他们三人,像谈判现场。
陆振华铁青着脸,指着依萍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孽障!”
“我陆家的脸,今天全被你这个孽障丢光了!”
他转向李岽天,强压着怒火:“李会长,这是我们陆家的家事,孩子们之间打闹,让你见笑了,你看能否放过我们尔豪?。”
李岽天何等精明,立刻看出陆振华是来求情的,也看清了陆尔豪就是个草包。
他不想得罪陆振华,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所有决定权推给了依萍。
“陆司令,既然是家事,那就由依萍自己处理吧。”
依萍看着这两人打太极,心中一阵冷笑。
她迎上陆振华的目光,没有一丝退缩与害怕。
“尔豪错了就是错了,他该接受教训。”
陆振华的语气软了下来,开始打亲情牌:“依萍,我们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一家人?”依萍重复着这三个字,笑了,笑声里全是凄凉和嘲讽。
“在我们被赶出陆家,母女俩饿肚子的时候,你在哪儿?”
“为了生活费,我在大雨里跪在你家门口的时候,一家人在哪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
“在你那几个好儿女,给我下药,想毁了我清白的时候,你这个当父亲的,给过我公平吗?”
陆振华听到依萍的哭诉,脸色煞白,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羞愧地低下头,没有想到依萍对自己的恨意这么深。
依萍逼近一步,声音冷得像冰。
“我叫你一声爸,是我对你的尊重。”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继续打压我,侮辱我。”
“在你把我当女儿之前,先把我当个人看!”
陆振华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到底想把他怎么样?”
“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依萍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也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出来混,带上脑子。”
“你……你当真如此狠心!”陆振华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王雪琴追了上去:“老爷!怎么样了?”
陆振华只是摇了摇头,带着愤怒和羞愧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汽车。
王雪琴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依萍身上。
“这个天杀的陆依萍!连亲哥哥都往死里整!”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像是淬满了毒。
“当初就不该给她们母女一分钱,饿死在外面才干净!”
王雪琴在心里计算着,想要依萍乖乖听话,她有的是法子。
“依萍,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