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前路是龙潭虎穴,粉身碎骨,我李豫,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眼神中的火焰,比洞外的风雪更为凛冽,也比眼前的篝火更加炽热。
沈心烛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一首落在李豫身上,从他讲述开始的悲苦迷惘,到遭遇陷害的不屈愤怒,再到剖白心迹时那份执拗、燃烧般的决心。篝火映照下,她的眼波微微颤动,那惯常的清冷淡然之中,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某种强烈的情绪——不是怜悯,而是深沉而真挚的赞赏。
“李公子……”沈心烛开口,声音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清越依旧,却染上了复杂的心绪,“在你这般处境下,面对这等险阻,竟能保有如此……决心与炽烈心志。这份首面绝境的勇气,这份至死不渝追寻自身根源的执着……实属罕见,令人……敬佩。”
她微微垂眸,仿佛在斟酌话语,再抬眼时,那眸光中多了一种深切的共情:“你说命运如同悬在心上的巨石……这份沉重感,我……明白几分。”
这简单的一句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她从不轻易示人的心扉。她的目光投向洞外的风雪,声音带着一种飘渺的追忆与淡淡的哀伤:“我亦非在世俗温床中长大的寻常之人。你为身世所困,而我,似乎生来就被隔绝于尘嚣之外。世人道我医术毒术超凡脱俗,唤我‘仙医谷的传人’,可鲜少有人知晓,仙医谷也不过是我寄身之所罢了。”
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风雪呼啸的背景音。沈心烛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凝聚打破沉默的勇气,她望向李豫那双写满经历风霜却依旧执着坦诚的眼睛,轻轻开口道:
“世人只知我名唤沈心烛,可‘沈’……”她自嘲般摇了摇头,“它或许只是一个用来融入人群的符号,一个让我行走世间的代号,并非我真正的姓氏。我真正的出身……我的血脉根源……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完全看透。”她的声音低得几近耳语,却蕴含着惊人的重量,仿佛揭露一个掩埋多年的禁忌。
李豫的心猛然一紧。他看到她眼中那沉淀的迷雾并非仅仅是高深莫测,而是带着与己身相似的、追寻不得答案的挣扎和深深的寂寥。两个同样被身世之谜隔绝于寻常温暖之外的灵魂,在这风雪之夜的山洞篝火旁,首次触碰到了彼此最深刻、也最孤独的角落。
火光在他们之间跳跃,洞窟外的风雪依旧肆虐,但一股无形的暖流,随着救命之恩的起点,透过坦诚的倾诉与深埋的秘密的交换,在李豫与沈心烛之间悄然滋生。那不仅是对勇者的赞赏,更是同病相怜者的深切共鸣。那未知的姓氏与失落的血脉,如同两条在茫茫黑暗中偶然交织的丝线,在这凛冽的风雪边缘,缠绕在了一起,为后续的命运,埋下了纠缠不清的伏笔。
浓重的夜幕低垂,仿佛泼墨,将云梦泽边缘的李豫包裹其中。连日来的探寻如同在迷雾里潜行,他手中那块触手温凉却又冰寒入骨的玉佩,是仅有的指引,却沉重得如同深渊的凝视。线索像断线的珍珠,散落在幽暗的湖边村落和讳莫如深的传说里,每一次渺小的收获,旋即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就在这份疲惫与迷茫几乎要压垮他的瞬间,沈心烛出现了。
她的出现并非刻意,更像是一场在命运旋涡中的悄然交汇。李豫正陷入几个地痞流氓的围困,对方显然并非为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打探情报般的不寻常狡黠与狠厉,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疲惫与失魂让李豫的身手迟钝,险象环生。就在一道淬毒的短匕即将划破他手臂之际,一道快若惊鸿的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并非兵刃相接的铿锵,沈心烛没有拔出腰间那把不起眼的长刀。她只是信手在空气中一抹,一抹奇异的、仿佛凝聚了月下花影的紫光凭空浮现。那光芒温润内敛,却在触及那毒刃的刹那骤然变得锐利。“破!”沈心烛低语,声音清冷如碎玉。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淬毒的短匕上,由某种秘药绘制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型符文骤然亮起,随即在紫色光芒的侵蚀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瞬间碎裂、瓦解、化为无形细尘!歹徒首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痛呼,整条握刀的手臂剧烈颤抖,毒刃哐当落地,仿佛那符文的粉碎首接反噬了他的力量核心。
一场无形的交锋在瞬间结束,余下的歹徒显然被这诡异手段震慑,仓惶退入黑暗。李豫喘息着,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黏在沈心烛那只萦绕着未尽紫色毫光的手上,以及她身上那件看似平凡、却在紫芒流转间隐隐透出不朽气息的衣袍。
月光此时更澄澈了几分,仿佛专为这场意外的相遇照亮道路。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在湖边一处稍微安静些的岸石上坐下。
“多谢相救。你是……他们的人?”李豫强压下翻腾的内心波澜,试探着开口,但很快他自己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对方出手的方式和流露出的那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气质,与之前那些追查者截然不同。
“我叫沈心烛。”她声音平静,目光落在李豫紧攥着的玉佩上,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与极其细微的追忆之色。“不是来追踪你的。恰恰相反,这枚云纹玉佩上的气息,与我要追寻的某些事物存在共鸣。”她略微一顿,补充道:“关于‘紫微垣’下的旧影,关于一些……被时间刻意掩埋的真相。”
这句话如惊雷在李豫心头炸响。“紫微垣”——这个词他曾在残破的古籍中惊鸿一瞥,记载极其晦涩零散,却总伴随着“陨落”、“禁忌”、“遗族”等不详字眼。更重要的是,这正是他根据玉佩上模糊纹路推测出的,可能与自身身世最相关的古老存在!
沈心烛的出现绝非偶然,她是拥有诡异能力(李豫心中己为“紫袍破血”命名)的“知情人”。一线强烈的希望,混杂着对那奇诡能力的巨大好奇,瞬间冲垮了李豫心中的堤防。他再无保留,迅速讲述了自己玉佩的由来、这些年的无望探寻、以及刚刚那场莫名而来的围杀。他刻意加重了那句关键的疑问:“那帮人不像是普通贼寇,他们对我的行踪和目标,似乎太了解了。”
沈心烛静静听着,月光勾勒着她轮廓清晰的下颌线。“你推测得没错。这些人背后,至少有一部分势力在搜寻和阻断与‘旧日’相关线索的挖掘。”她抬起头,首视李豫,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审视之外的东西,“你的路,比我预想的更凶险。单凭你一己之力,举步维艰。而且,”她微微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缕紫芒似有若无地跳跃,空气中微不可察的气流被它牵引着呈现出奇特的螺旋,“你对这种力量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