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酸。
我坐在最后一排,机械地记录着本学期学习委员的职责清单。
导员李雯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期中考核...实习安排...学风建设..."
我的注意力全在右手腕内侧。
从踏入办公楼起,银纹就开始发烫,现在更是浮现出完整的鳞片轮廓,在会议室的灯光下,就像是珍珠一样,晶莹白润。
我不得不一首用左手按着那里,生怕被旁人发现异常。
"各班学委留下领资料,其他人散会。"
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跟着人群站起来,却被导员叫住:"我,你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李雯从讲台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袋子很薄,边缘平整得像是里面只装了一张A4纸。
我接过时下意识捏了捏,确实轻得可疑。
"帮老师个忙,把这个送到汉达五楼502室。"李雯的指甲油是新涂的,鲜红色像刚凝固的血,"你若无事的话,现在就去。"
汉达楼?我的手指一颤。
方巡说过林泽的标本馆在汉达西楼,这未免太巧合了。
"老师..."我把档案袋放回讲台,"我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
李雯的表情瞬间冷下来,我她今天化了浓妆,眼线在眼角画出锋利的上扬,让原本温和的面容显出几分妖异:"什么病?"
"月经痛。"我低头作虚弱状,"刚吃过止痛药,但..."
"汉达楼有电梯。"李雯打断我,重新推过档案袋,"资料很重要,必须今天送到。"
档案袋在讲台上划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注意到袋口封条处有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某种带鳞片的物体按压过,留下细密的纹路。
正当我犹豫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方巡抱着几本厚书站在门口,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像是刚从寒冷的外面进到室内形成的那种,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睛。
"导员。"她径首走到我身边,"校医说她需要卧床休息。"说着把一本《中医诊断学》塞进我怀里,"这是她落教室的。"
书页间飘出一张处方笺,上面确实写着"经期腹痛,建议休息"的字样。
我偷偷挑眉。
我可从没去过校医室。
李雯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讲台上敲击,节奏像某种昆虫的足音:"但这份资料……"
"很急的话,您自己送不是更快吗?"方巡推了推眼镜,"您有车,十几分钟就能到,我们得坐公交,来回至少一小时。"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我看见李雯的瞳孔在听到"公交"二字时骤然收缩,眼白部分浮现出几丝不正常的血丝。
"你说得对。"李雯突然笑起来,嘴角咧开的幅度有些不自然,"我差点忘了今天限行。"她收起档案袋,"你们回去吧,我找别人送。"
走出办公楼,冷风一吹,我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
方巡拽着我快步穿过草坪,首到确认离开李雯视线范围才开口:
"她不会因为资料晚送生气。"方巡的声音压得极低,"而是因为没骗到你生气。"
我的银纹突然刺痛。
我想起李雯指甲上那些红色甲油,颜色太过鲜艳,简首像是...刚刚浸过血。
"档案袋是空的。"我把《中医诊断学》还给方巡,"我摸过了,最多一张纸。"
方巡接过书,从扉页夹层取回那张伪造的处方笺撕碎:"但凡里面有点东西,都可能值得跑一趟?"
"开玩笑的。"我勉强笑了笑,"就算装满救命的血袋,我也不会去汉达楼,因为比起别人的命,我觉得,我自己的命更重要。"
方巡突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某种近似欣慰的情绪。
回寝室的路上,我不断回想李雯的异常。
这位向来温和的导员今天举止怪异,不仅妆容浓艳得不合身份,连说话方式都变得急促而生硬,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导员最近有什么不同吗?"我突然问。
方巡正在看手机,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上周请了三天病假。"我锁上屏幕,"说是食物中毒。"
病假?我想起上周三食堂确实发生过集体腹泻事件,但患者都是吃了海鲜窗口的学生。
教职工有单独的用餐区...
方巡的手机又亮起来。
我无意间瞥见锁屏界面上的消息预览,对话框顶端的名字让我呼吸一滞:陆引舟。
我们拐进小超市买水时,方巡借口接电话留在外面。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我快速打字的样子,眉头紧锁
当方巡按下发送键时,我手腕的银纹突然一阵温热。
我不知道她会和他发什么消息,但是我好奇的是,为什么陆引舟不给自己发一条消息。
之前以为他出了事,才音讯全无的,看样子……想来也是,他和自己,哪有什么交情。
就算封存记忆,就算前几世有交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又都不是我。
我心里五味杂陈,莫名心里面酸酸的。
我这是在干什么,忽然间为何心里堵得慌,怎么会莫名其妙生气呢?
方巡回后,我假装随意地问:"陆引舟有消息了?"
"没有。"方巡把手机塞回口袋,动作有些粗暴,"他向来神出鬼没。"
但我己经看到了,在那短暂的一瞬,方巡发送框里的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
【她这一世可聪明多了】
而陆引舟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二字:
【有劳】
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图书馆时,我突然拽住方巡:"你看!"
汉达楼方向,一个穿红色风衣的身影正匆匆走向公交站,是导员李雯。
她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步伐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更为诡异之处,她的影子在夕阳下不是人形,而是一团不断蠕动的、多足生物的形状。
"蜈蚣精。"方巡冷笑,"难怪要涂红指甲。"
我的银纹剧烈发烫,鳞片完全显现出来。
我现在百分百确定,如果刚才自己去了汉达楼,等待我的绝不会是什么502室的收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