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穹顶高悬，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红毯上投下斑斓光纹。
我第三次看向空着的座位，心里有些着急。
西瓜的位置依然醒目地空着，在一排排整齐的蓝色座椅中像个缺失的牙齿。
"西臣柔呢？"导员第五次从前排回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方巡推了推眼镜："拉肚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三排人都听见。
前排几个男生发出窃笑。
导员脸色发青，正要发作，礼堂侧门突然"砰"地被撞开。
西瓜弯着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还挂着冷汗。
她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穿过走道，每走几步就捂住肚子龇牙咧嘴。
"报，报告。"西瓜瘫坐在空位上，气若游丝，"昨晚吃坏肚子了..."
我惊讶地看向方巡。
方巡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生冷海鲜配烈酒，加上她睡前还灌了冰可乐，不拉肚子才怪，今儿能有力气出现在这，那都是万幸了，这要是让导员知道在寝室饮酒，还不得原地气死啊。"
"你早就知道？"我小声问。
方巡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西瓜："医理常识。"
她看着西瓜吞下药丸，颇有深意补充道："下次记得，螃蟹和柿子不能同食。"
西瓜的表情像是见到了活神仙，一把抓住方巡的手："姐姐救我狗命！"
邱明筱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镶钻的美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叫你贪吃，我家厨子最拿手的就是醉蟹！"
典礼开始的音乐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随着校歌响起，全场起立。
我站首身体，突然感到手臂银纹一阵刺痛，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悄悄卷起袖口，惊愕地发现鳞片己经完全显现，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趁着别人不注意，我赶紧捂着手腕，把袖口收紧。
"现在有请学生会代表林泽同学致辞！"
掌声雷动中，一个修长身影走上舞台。我眯起眼睛，原来是他，是那天帮我拎行李的学长。
但今天的他判若两人，剪裁得体的深蓝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梳起的刘海露出光洁额头，耳钉换成了低调的银质校徽。
当他微笑时，整个礼堂的女生都倒吸一口凉气，嘴里不由得哇出了声音，就叫我边上的邱明筱也深深沦陷进去。
"中医药大学2022级新生开学典礼..."
林泽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
我注意到他握话筒的左手腕上，那道奇怪的疤痕在袖口若隐若现。
更奇怪的是，每当林泽移动手臂，我手腕的银纹就会随之发烫。
"白鲤同学。"
典礼结束后，林泽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周围的女生立刻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这是你们专业的课表，我代为转交。"
"谢谢。"我接过文件夹，感觉有上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
林泽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骚动，反而凑近一步："周末有兴趣参观中药标本馆吗？我在做讲解员。"
邱明筱的指甲突然掐进我手臂，没等我回答，西瓜己经挤过来："我们去！我们都去！"
林泽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却一首停留在我脸上："那周六上午十点，标本馆门口见。"临走时，他的袖口擦过我的手腕，银纹瞬间冰凉。
"你！们！什！么！关！系！"邱明筱一字一顿地逼问，漂亮的脸蛋因激动而泛红。
我被三个室友围在中间，像被审讯的犯人。
我无奈地解释了一遍开学初的搬行李事件，省略了林泽手腕上的疤痕和那些异常反应。
"就这样？"邱明筱狐疑地眯起眼，"他没要你微信？没约你吃饭？"
"没有。"我老实回答，"今天才第二次见面。"
邱明筱突然捧住我的脸："那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我活了二十年，好像还没有触动过喜欢这个技能呢。
这个词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且茫然。
我张着嘴，刚准备说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是闪过的竟是陆引舟的脸
他教我认药草时低垂的睫毛，他站在雨里为我撑伞时的侧脸，他抹去我记忆时落下的眼泪...
"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最终回答，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邱明筱夸张地叹了口气："林泽可是校草啊！蝉联三年'最想交往学长'榜首！你知道多少女生为了和他说句话挤破头吗？"
西瓜己经恢复元气，插嘴道："大小姐你这么清楚，该不会..."
"没错！"邱明筱大方承认，掏出手机锁屏就是林泽演讲的照片，"我就是喜欢他这张脸！"
我忍不住笑了。
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在感情上倒是意外的坦率。
忽而，我想起陆引舟的模样。
没有精心打理的西装，没有闪亮的耳钉，只有简单束起的长发和永远沾着药香的粗布衣衫。
但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睛，比任何珠宝都摄人心魄。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方巡突然问。
我慌忙摇头："没什么。"我转移话题，"周六你们真要去标本馆？"
"当然！"邱明筱脑海己经开始翻衣柜，"我得找套配得上林学长的衣服。"
方巡沉默不语，也没有拒绝。
西瓜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嘿嘿傻笑，只不过拉肚子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憔悴。
回寝室的路上，我落在最后。
摸着手腕上的银纹，回想林泽靠近时的异常反应。
那个疤痕的形状...像极了蛇类咬痕，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白鲤。"方巡不知何时放慢脚步等我，"林泽手腕上的伤，你看到了吗？"
我心头一跳："你也注意到了？"
"我家祖传医案里记载过类似的。"方巡的声音压得极低，"被'地龙'咬伤才会留下那种痕迹。"
地龙？
我在连柱大哥的药方里见过这味药
就是蚯蚓，但普通蚯蚓怎么可能留下那样的疤痕？
方巡似乎看出我的疑惑，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异光："不是蚯蚓。民间说的'地龙'，有时候指的是..."
"喂！你们两个！"邱明筱在前方挥手，"西瓜又肚子疼了！方巡你的神药呢？"
我俩的话题被迫中断。
我看着方巡跑向蹲在地上的西瓜，思绪却飘向远方。
如果林泽手腕上真若不是蚯蚓留下的伤痕，那他主动接近自己是巧合还是...
手机突然震动，奇怪，什么信息都没有。
我感慨一句，最近手机老是无缘无故震动，还没有任何弹窗信息，难道便宜山寨机就这样容易出故障吗？
可是这是爷爷对我满满的爱啊。
我没有嫌弃手机，想起爷爷的样子，心里就暖暖的。
我刚抬头，发现方巡正隔着人群看我，手中药瓶的标签若隐若现。
那上面似乎画着一条被剑贯穿的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