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公寓还浸在墨色里,蕾雅脱鞋时踢到了玄关的乐高积木——是儿子昨天拼到一半的消防车。她弯腰拾起,指尖触到塑料零件上的温度,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孩子攥着这块积木问“妈妈今晚能讲消防车的故事吗”。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弹道分析报告。她赤脚踩过客厅,地毯上还留着丈夫昨晚蜷缩睡过的痕迹,沙发缝里卡着半截没抽完的烟。结婚七年,他从最初的彻夜等门,变成现在只在烟灰缸里留个念想。
书房的灯亮起时,玻璃罐里的咖啡胶囊又空了。蕾雅盯着罐子底的褐色渍痕,忽然想起刺手第一次来自己诊所那年,在诊所里用指甲刮咖啡杯的样子——女孩总是把黑咖啡喝得精光,然后用银质小勺反复刮杯壁,像在剥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电脑屏幕亮起,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桌面上并排摊着两份文件:左边是黑樱会近十年的失踪人口名单,右边是刺手在欧洲留下的十七起悬案现场照片。鼠标停在布鲁塞尔地下室的现场图上,墙角那道裂缝和刺手描述的分毫不差,只是照片里的裂缝里卡着半片指甲,DNA比对显示属于当年的看守之一。
“又是你。”蕾雅对着屏幕轻声说,指尖划过照片里刺手故意留下的鸢尾花徽章——和李在贤尸体上那枚同款,只是这枚被踩碎了,边缘沾着的血迹里混着微量的玫瑰精油。是刺手惯用的那款,她在诊所时偷喷过蕾雅的香水,说“这味道能盖过消毒水”。
手机再次震动,是儿子的班主任发来的消息:“小安今天在课堂上画了幅画,说妈妈是穿风衣的超人,就是总不回家。”附件里的画纸上,红色蜡笔涂的风衣占了大半,底下用歪扭的字写着“妈妈的口袋里有星星”——那是蕾雅每次晚归,都会从口袋里摸出的荧光星星贴纸。
她盯着画纸看了半分钟,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尾泛着红,左侧眉骨有道浅疤,是去年在大阪追刺手时被碎玻璃划的。那天刺手站在天台上,风掀起她的黑裙,手里把玩着枚沾血的鸢尾花戒指,对蕾雅笑说:“你看,我们都为这破徽章留了疤。”
水声哗哗响着,冲走脸上的凉意,却冲不掉耳后的刺痛——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是三天前刺手在地铁里“不小心”撞她时留下的。针管里的不是毒药,是黑樱会新研发的神经抑制剂样本,刺手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们又有新玩具了。”
爱恨这东西,在她和刺手之间早拧成了麻花。当年在诊所,她给女孩画心理测试图,刺手却在背面画了把刀,刀尖对着“家庭”那栏。可当黑樱会的人摸到诊所后门时,是刺手拖着带伤的腿,把她推到通风管道里,自己留在下面应付。
“蕾医生总说共情,可共情能挡子弹吗?”刺手那时的声音混着血腥味,从管道口飘上来,“等你学会只信自己,再来说服我。”
现在想来,刺手或许是对的。蕾雅从抽屉里摸出备用手枪,检查弹匣时,发现子弹旁压着张纸条,是刺手的字迹:“横滨港的货柜里有你要的旧档案,别信穿白衬衫的。”字迹边缘沾着点金色粉末,是卡地亚手镯的碎屑——和地铁袭击者颈间的划痕完全吻合。
窗外的天泛出鱼肚白时,蕾雅终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响到第三声,儿子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妈妈?消防车故事……”
“明天,”她看着桌面上刺手的侧写照片,女孩在镜头里正舔唇角的血渍,耳坠上的祖母绿像块凝固的胆汁,“明天妈妈一定讲。”
挂了电话,她把乐高消防车塞进风衣内袋,抓起车钥匙出门。玄关的镜子映出她的背影,风衣下摆扫过丈夫的烟盒,带起的风让烟蒂上的火星闪了闪——像极了刺手每次完成“讨债”后,扔进海里的打火机最后的光。
引擎发动时,手机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几名黑衣人和一个女人站在横滨港的集装箱前,手里举着份泛黄的文件,背景里的吊臂正吊着标有“医疗废物”的货柜。照片下方写着:“再不来,我就烧了给难民营的小鬼们取暖。”
蕾雅惊讶的发现,这是她一首追踪的组织高层之一,代号:”莉莉丝”,那就说明今天有两批人同时进过蕾雅的家里,刺手,和莉莉丝。
蕾雅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破晨雾。她知道这是组织的陷阱,却也明白那文件里藏着能扳倒黑樱会的关键——就像当初那个女孩明知道把抑制剂给她会暴露行踪,还是在地铁里撞了她那下。
有些债,要两个人一起讨。哪怕一个用刀,一个用枪;一个记着恨,一个藏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