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手

2025-08-17 2373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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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舞市区边缘的荒郊,野草漫过脚踝,风卷着枯叶撞在废弃森林营地锈蚀的铁栅栏上,发出“哐当”的钝响。栅栏内侧,一座别墅却像块擦得锃亮的黑曜石,在灰败的背景里突兀地立着——这是刺手的巢穴,每一寸砖瓦都藏着比荒草更深的算计。

一楼大厅的门是暗纹铜制的,指腹贴上去能摸到细密的防滑纹路,锁芯转动时带着齿轮咬合的轻响,像某种精密钟表的内部运作。厅里的沙发套是磨毛麂皮,指尖按下去会陷出浅窝,回弹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阻力——骨架里灌了铅,寻常人想掀翻它得费三分力。墙角的落地灯罩是米白亚麻布,此刻正投下暖黄的光,刚好漫过沙发扶手三厘米,不多不少——刺手调灯光时总用卷尺量过,她说“阴影里藏着一半的安全感”。茶几下的地毯是手工编织的羊毛毯,踩上去没有声音,却能接住从窗外漏进来的风,让人在这空旷里生出点恍惚的暖意。

但这暖意是给外人看的。右手边的茶室门始终关着,红木门板上雕着缠枝莲,凑近了能闻到里头飘出的陈年普洱香,混着松木茶盘的清冽。茶架上摆着锡罐、紫砂罐,最上层的银罐里是明前龙井,罐口的封纸带着浅淡的霉斑——那是刺手故意做的旧,真正的好茶藏在罐底的暗格里,手指叩击罐身第三圈的凹痕,才能摸到滑动的机关。

茶室外的酒台是整块黑檀木削出来的,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顶上的水晶灯。背后的酒架转起来像个迷你摩天轮,“咔嗒”一声轻响,原本摆着威士忌的格子就转到了侧面,露出里头的苏打水、冷萃咖啡和青柠汁。刺手不爱应酬,这些甜水是给偶尔上门的“合作者”准备的,真正的烈酒藏在酒台最下层的抽屉里,垫着绒布的格子里,每瓶酒的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她的职业本能,容不得半点混乱。

二楼的楼梯铺着厚羊毛毡,踩上去像陷进云里,连呼吸声都被吸走了大半。客房的门把手上积着层薄灰,锁孔里插着半截断钥匙——刺手说“最安全的锁,是让人觉得打不开的锁”。休息室的洗手间磨砂玻璃上蒙着层水汽,镜柜里摆着瓶柑橘味护手霜,膏体刚被挖过,边缘还留着指腹的弧度。卧室的羊毛毡厚得能没过脚踝,光脚踩上去,暖意顺着脚心往上爬。床正上方的天花板是石膏板伪装的,刺手躺在床上时,指尖够到的位置有块凸起,指甲轻轻一按,“嗡”的一声轻响,暗箱就会带着金属的凉意滑下来,露出里面的家伙——格洛克的握把缠着防滑胶带,匕首的刀刃泛着冷白的光,连枪油都擦得均匀,没有半点多余的痕迹。

床尾地板有块木板颜色略深,用脚尖碾住边缘往左推,会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的铁管泛着机油的光,首通一楼储物间。储物间的货架是角钢焊的,最上层摆着成箱的子弹,纸箱边角被磨得发亮,显然被翻动过多次。下层的武器挂在墙上,弩箭的尾羽是孔雀蓝,飞刀的柄缠着暗红色缠带,连投掷的平衡点都做了标记。角落里的暗门推开时会带起一阵尘土味,地下室的空气里混着皮革、油墨和钞票的味道——挂着的风衣是意大利手工缝制的,袖口绣着几乎看不见的暗纹;化妆品堆在亚克力架上,口红的色号从正红到裸棕排得整齐;现金被裹在防潮布里,一沓沓码在铁箱里,边缘用橡皮筋捆得紧实,连橡皮筋的弹力都像是刚换过的。

地下室尽头的保全室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钛合金的表面能照出人影,指纹锁的感应区发着淡蓝的光,识别成功时会“嘀”地响一声,轻得像蚊子哼。里面的监控屏幕亮着幽光,别墅内外的画面分了十六格,连院子里那丛月季的花瓣颤动都看得清。服务器发出持续的低鸣,散热风扇转得平稳,没有杂音——刺手每周都会用软布擦一遍风扇网,她说“杂音会暴露心跳”。

保全室的后墙有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拆开格栅,外面就是废弃森林营地公园。落叶在地上铺了层厚毯,踩上去“沙沙”响,但有条路明显被踩得结实,泥土里嵌着细小的石子,却没有杂草——刺手每天都会来走一遍。林子深处的货车是军绿色的,车身上的漆被刻意做旧,锈迹斑斑,轮胎却裹着加粗的齿轮链,齿牙间干干净净,连泥土都被剔得仔细。驾驶室的座椅套是黑色皮革,摸上去没有褶皱,方向盘套着防滑垫,上面找不到半个指纹。后车厢的地板掀开,下面的暗格里摆着手雷,引信上的保险栓闪着银光,旁边的急救包里,纱布的包装都没拆封。

保全室的电梯按钮藏在服务器后面,按下去后,电梯上升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地下二层的车库大得像个仓库,几十辆车停得笔首,黑色的奔驰、银色的宝马、甚至还有辆破旧的皮卡,车牌都用防尘布盖着。旁边的铁皮柜里,假牌照按省份分了类,塑料的边缘被打磨过,连反光的角度都模仿得恰到好处。随便选辆车开上电梯,刺手掏出手机点两下,电梯就会平稳上升,停在前院那辆丰田和福特中间——丰田的保险杠有道划痕,是刺手故意撞的;福特的车窗上贴着张泛黄的年检贴,看着像放了好几年,其实每周都会换张新的仿品。电梯升起时,院子的铁门会发出“哗啦”的声响,红外线感应器扫过车身,锁芯自动弹开,足够刺手踩着油门冲出去,轮胎碾过门前的碎石路,连扬尘的方向都像是算好的。

此刻,夕阳把院子里的花圃染成了金红色。刺手刚用铁铲松完土,铁铲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她随手放在石台上,金属边缘碰着石头,发出“叮”的轻响。摘下乳胶手套时,指尖带着泥土的潮气,她抬手把头发上的卡子拔下来,乌黑的长发滑下来,垂在肩头,发梢还沾着点夕阳的光。手边的玻璃杯里是凉白开,她仰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光影里格外清晰,剩下的半杯水被她随手泼在花圃里,水珠落在三色堇的花瓣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她就坐在石台上,望着花圃出神,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连指尖无意识玻璃杯边缘的动作都透着股慵懒。可荒郊的风里,己经卷来了别的气息——东边的老槐树后,两个身影正压低着身子,裤脚蹭过野草的声音被风盖着,却瞒不过刺手放在膝盖上、微微绷紧的手指。他们的眼神像饿狼,死死盯着别墅的方向,嘴角勾着的笑,在渐暗的天色里,泛着和铁栅栏一样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