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又是两月过去。
黑一的伤,在药老神乎其技的医术和无数珍贵药材的滋养下,终于彻底愈合。
他拆下最后一层纱布时,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无声地诉说着那日死战的惨烈。
但他体内的气息己经重归沉稳,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甚至因为破而后立,比从前更添了几分凝练的杀气。
他来到昭引覆文的书房复命时,昭引覆文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神态安然,仿佛窗外的萧瑟与他无关。
这几个月来,他清减了些,依旧温润如玉,但眉宇间却似乎被一种内敛的锋芒所取代。
“黑一,你去办件事。”昭引覆文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黑一单膝跪地,垂首恭声道:“请公子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昭引覆文缓缓翻过一页书,这才抬起眼帘,看向他。
“昭引亦讯,多让他活了这几个月,己经算是便宜他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潜回京城,想办法,把他引出侯府。然后,做了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手脚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指向侯府的痕迹。至于父王那边,如果他有所怀疑,我自会解释。”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用最平静的语气,下达了最冷酷的命令。
“是!”黑一沉声应命,没有丝毫犹豫。他站起身,如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融入了冬日的寒风之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定安侯府。
昭引亦讯的生活,正从炼狱慢慢回到了人间。
自从那次伏杀失败的消息传来,他便如同惊弓之鸟,终日提心吊胆。他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吃饭都要亲信反复试毒。
他遣散了身边所有不够忠心的仆役,院落周围的护卫增加了三倍。
每一个夜晚,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乙五和那些暗卫死不瞑目的脸,以及昭引覆文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怕得要死。他知道,以昭引覆文的智计,必然己经查明了真相。他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等待着那雷霆万钧的报复降临。
然而,一个月过去,庄子那边毫无动静。
两个月过去,依旧风平浪静。
日子一天天流逝,预想中的报复迟迟没有到来。昭引亦讯心中的恐惧,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在长时间的紧绷后,开始不可避免地松懈下来。
他开始胡思乱想。
“他没对我出手……难道,他不知道是我干的?不,不可能,乙五是我的人,他不可能不认识。”
“那就是……证据不足?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说……”一个让他心头狂跳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难道他虽然侥幸未死,但伤势过重,根本无力回天,所以腾不出手来对付我?”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昭引亦讯双眸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了!一定是这样!那扶桑的手段何其厉害,就算没能当场要了那病秧子的命,也定然让他元气大伤,神魂受损!
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药罐子,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八成也得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一个废人,还拿什么来跟自己斗?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块压了几个月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恐惧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死灰复燃的傲慢。
他甚至开始觉得,昭引覆文的沉默,是一种虚弱的表现。
压抑了近半年的欲望,也开始蠢蠢欲动。他想起了自己在城南“杨月楼”包下的那个小美人儿,怜月。
那是个真正的尤物。仙姿佚貌,身段婀娜,一手琵琶弹得是如泣如诉,勾魂夺魄。
更难得的是,她知情知趣,温顺乖巧,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最熨帖的抚慰。这么久没见,他心里也是心痒难耐。
于是,在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彻底放下心防的昭引亦讯,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出了侯府,首奔杨月楼而去。
杨月楼并非寻常勾栏,而是京中专为达官显贵消遣所设的雅致之所。这里没有喧嚣的喝骂,只有悠扬的丝竹;没有庸脂俗粉,只有才貌双全的绝色。
昭引亦讯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来到怜月专属的“揽星阁”。
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幽幽的琵琶声从里面传来,音色清冷,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像是闺中人思念远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