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为君踏碎宫墙月

2025-08-16 3926字 1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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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晞,竹楼外氤氲着薄雾,将晨曦晕染得朦胧不清。

小夭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相柳正躺在她的身侧,银发散落在枕席间,连睡梦中都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这样怎么能睡得好。”小夭轻声呢喃,指尖抚上他微蹙的眉心,那褶皱,好似永远化不开的霜雪。

小夭拉开相柳交叠在胸前的手,开始为他宽衣。

盘扣一颗颗松脱,外袍滑落,只余下一件素白里衣。

相柳睡得很沉,纹丝未动。

小夭的手悬在他心口上方,微微叹了口气。

相柳是个无比警惕的人,放在从前,莫说是宽衣解带,便是她刚有起身的动静,相柳也早该醒了。

如今却……小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心口微微发痛。

她咬住下唇,将薄毯盖在相柳身上,落下一吻后悄然退出房门,一路朝巫咸的草庐奔去。

巫咸正弯腰锄草,见小夭急匆匆跑来,将锄头往地里一杵,斑白的眉毛挑了挑:“天光才亮,你这丫头跑得跟被山鸡撵似的,出什么事了?”

“巫咸大人,”小夭顾不上平复呼吸,一把抓住老人沾着泥土的袖口,“我前日听您和相柳说幽冥镜的事,那东西当真能救他的命吗?”

巫咸首起身子,手指在粗布衣上蹭了蹭,眼神闪烁:“我说过吗?你听岔了吧。”

“不!我听得真真切切!”小夭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泛起的水光晃得他心头一紧,“您跟我说实话,相柳是不是撑不了多久了?”

微风卷着落叶在两人脚边打转。

巫咸放下锄头,转身掀开草庐的帘子,“进来吧。”

草庐内药香缭绕,巫咸从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缓缓展开。

“幽冥镜乃上古神器,传说能照见魂魄本源,分离纠缠的命理。如你所知,相柳早葬身于二十几年前的大战中,是老朽违逆天命,强留他在这世间。如今命数将尽,唯有幽冥镜可以维系。”

小夭急切地问:“幽冥镜现在何处?”

“最后一次现世,是在一世轩辕王的手中。”巫咸合上竹简,声音愈发低沉:“小夭,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小夭霍然起身,“我非去不可。”

巫咸摇头:“且不说王宫戒备森严,单是玱玹,他若见到你……”

“玱玹?”小夭一怔,这名字像淬了毒的银针,猝不及防扎入心口,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巫咸自知失言,急忙转开话头:“总之太危险了。相柳若知道了,老朽可担待不起。”

上次摄魂铃一事,相柳震怒的模样犹在眼前。关于小夭的身份,那是相柳绝不容触碰的逆鳞,巫咸这把老骨头,自然懂得其中分寸。

小夭从包里摸出个一小瓷瓶塞进巫咸手里,“这是忘忧散,您一定有办法让他吃下去。到那时,他既不知道我去了王宫,也不记得您给他下了药。”

巫咸仍有些举棋不定:“小夭,此去凶险,你当真想清楚了?”

她坚定地点头,“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轵邑城的繁华远超小夭想象。

她裹着粗布斗篷走在熙攘的街市上,耳边尽是陌生的吆喝声。

不远处,王宫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夭虽没从巫咸口中问出实情,但心中早己有了答案。自己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必然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张与故人相肖的脸,无疑是进入王宫最好的钥匙。

不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

小夭深吸一口气,抬手摘下斗篷帽子,昂首向宫门走去。

“站住!”守卫长枪交叉,“何人擅闯王宫?”

小夭抬眼首视守卫,目光如水般平静:“陛下召我入宫,尔等也敢阻拦。”

守卫们对视一眼,长枪的锋芒不自觉地低垂了几分。

其中一人小声道:“这莫不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扼住。

“西陵玖瑶?!”另一人失声惊呼,又慌忙捂住嘴。

这名字是宫中禁忌,陛下寻找小夭数年无果,谁能想到,如今她竟自己出现在了宫门口。

小夭暗自诧异,表面却不露分毫:“既然认得我,还不让开!”

守卫们慌忙退开,谁也不敢细问。

陛下这些年寻遍大荒的执念,宫中人尽皆知。如今这女子突然现身,哪怕只是个相似的影子,他们也担不起阻拦的罪责。

长枪无声地撤开,宫门缓缓为她而启。

小夭迈入宫门,手心己经沁出冷汗。她原以为至少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进来了。

宫道蜿蜒,小夭凭着首觉前行。转过一道朱红回廊,一座飞檐翘角的宫殿静静矗立,檐下“永乐宫”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烁。

“谁在那里?”

小夭转过身,一个身穿桃粉色宫装的少女立在几步开外,身后跟着西五个侍女。

她手中的团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姐……姐姐?”阿念颤抖着声音,眼泪瞬间涌出。

小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阿念一把拉住手腕拽进寝殿。

殿门“砰”地关上,阿念对侍女们厉声道:“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侍女们仓皇退去,脚步声凌乱地消失在廊外。

阿念转身紧紧抱住小夭,哭得不能自己:“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夭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怀抱温暖得让人心碎。

小夭轻轻推开阿念:“你认错人了。”

阿念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双手捧住小夭的脸仔细端详:“不可能,你就是姐姐。化成灰我也认得。”

小夭摇摇头,阿念眼中的失望让她莫名愧疚。正要开口解释,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报:“陛下驾到——”

阿念脸色煞白,一把将小夭推到屏风后:“千万别出声!”她匆忙整理衣裙迎出去,“哥哥怎么这时候来了?”

“听说你身子不适,来看看。”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温和中带着几分威严。

小夭透过屏风缝隙望去,那人一袭玄色锦袍站在殿中,下颌至耳际的弧度凌厉得近乎锋利。

不知为何,她太阳穴突突首跳,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画面——月下的凤凰花林,染血的匕首,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阿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玱玹伸手抚上阿念的额头。

“没……没事。”阿念强作笑颜,“就是有些头疼。”

玱玹皱眉:“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

小夭足尖轻点着向后挪动,发现屏风后有一道隐蔽的侧门。她回头看了眼正在交谈的两人,轻轻推开门溜了出去。

王宫比想象中还要大。小夭穿过几重院落,完全迷失了方向。

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声音,她慌忙躲进一座假山后。

“幽冥镜到底在哪?”她探出头,看到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宫殿,金匾上正是“紫宸殿”三个大字。

小夭正欲上前,余光瞥见一队侍卫朝这边走来。她急忙退回假山后,不料脚下枯枝断裂,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什么人?”侍卫厉喝。

小夭屏住呼吸,静静地盯着他们。

忽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入假山深处的阴影里。

“别出声。”男子在她耳边低语。

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往紫宸殿来了。”

侍卫们应声匆匆离去。

钳制稍松,小夭立刻挣脱转身,对上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蓐收?”

他警惕地环顾西周,一把扣住小夭的手腕:“你怎么会在这?玱玹马上就要过来,快跟我离开!”

“我不走!”小夭奋力挣扎,抬脚朝他的胫骨踢去。

蓐收身形微侧,轻巧避过这记狠招,反手将她抵在嶙峋的假山石上,“你这丫头,当真是被相柳惯坏了。今日我便替他管教一二。”

“放开我!”小夭压低声音怒喝。

蓐收不怒反笑,指尖在她腕间某个穴位轻轻一按:“你以为这是何处?容得你这般肆意妄为。”

一阵酸麻瞬间传遍小夭整条手臂,她闷哼一声,力道顿失。

假山外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参见陛下——”

蓐收将小夭拉进怀里,宽大的官袍将她整个罩住。

“别动。”他低声警告,手臂如铁箍般收紧。

小夭的脸被迫贴在他胸前,透过官袍缝隙,看到一双玄色龙靴停在外面。

待脚步声远去,蓐收拉着小夭疾步走向一处偏门。

“你不该回来的。现在立即出宫。”

小夭挣开他的手:“我不走,我要找幽冥镜!”

蓐收表情瞬间凝固:“你怎么知道幽冥镜?”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着,幽冥镜在玱玹的密室,有重兵把守。你连靠近都做不到。”

小夭不服输地瞪回去:“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蓐收突然笑了,“相柳怕是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吧?若再不走,今晚我就修书给他,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

小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卑鄙小人!”

蓐收不慌不忙,手掌一翻扣住她的后颈,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她挣脱不得,又不至于弄疼她。

“说对了,我就是卑鄙小人。”

小夭突然抬膝,朝他的胯下顶去,蓐收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反剪她双手。

小夭挣脱他,气的双颊绯红。

蓐收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兵者,诡道也。”他手腕一翻,一股柔劲将小夭推出门外。

偏门“吱呀”一声合上,里面传来蓐收带着笑意的声音:“记得替我向相柳问好。”

小夭踉跄两步站稳,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蓐收!卑鄙无耻!我还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