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砚月昭华、归心似箭

2025-08-23 1868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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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云安侯府西院的朱漆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砚秋立在门槛前,指尖抚过门楣上剥落的金漆——这是她生母当年亲手漆的,老管家说,每年入秋都要重刷一遍,首到她被调包那日。

"砚秋。"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比往日轻了些。

裴昭抱着个檀木匣子站在廊下,月白锦袍未束玉带,发间却少见地别了枚青玉簪,是她前日在市井小摊上挑的。

他见她回头,便举了举匣子:"老管家说你要整理夫人旧物,我带了软布和竹夹,省得碰坏了。"

苏砚秋接过匣子,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半月前宫变时染的血渍早洗干净了,可指腹上的薄茧还在,是握了十年银枪磨出来的。

她垂眸掀开匣盖,见软布里整整齐齐码着鹿皮手套,喉间突然发紧——这傻子从前连自己的玉扳指都要丫鬟擦,如今倒学会这些细致活了。

"发什么呆?"裴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见她没躲,眼尾便悄悄弯起来,"我阿娘说,整理旧物要挑辰时,阳气足,免得招了阴。"他边说边卷起袖子,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随手将墨玉扳指搁在案头,"来,我搬那口樟木箱,你说的那幅夫人绣的并蒂莲,该在最底下。"

樟木箱沉得很。

裴昭搬的时候喉结动了动,却只笑着说"夫人当年手真巧,连箱底都嵌了铜条"。

苏砚秋蹲在旁边,用竹夹挑起层层叠叠的绣帕,每一方都绣着不同的花: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最后一方是雪地里的绿梅——和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砚秋。"裴昭突然低唤。

她抬头,见他从箱底抽出一卷画轴,绢帛边缘泛着茶渍,却裹得极仔细。

展开时,日头刚移过西墙,照得画中两个人影清晰起来:女子着月白劲装,执剑指天,眉间一点朱砂;男子摇着湘妃竹扇,发带被风吹得飘起来,正偏头看她。

月上柳梢头,身后是座飞檐的小亭,匾额上"听雪"二字还能辨出几分。

"这画......"裴昭的声音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画中男子的衣摆,"我阿娘房里也有把湘妃竹扇,扇骨上刻着'昭'字。"他转头看她,眼尾泛红,"你小时候被抱出侯府时,是不是......是不是见过我?"

苏砚秋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想起十岁那年冬夜,在破庙躲雪时救过个被恶犬追的小公子,他怀里紧抱着把断了骨的竹扇;想起他塞给她半块桂花糖,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来接你"。

原来不是梦,原来她画中的人,早就在她生命里刻下了印记。

"那时候你哭的样子真丑。"她别过脸,耳尖却红了,"鼻涕都蹭到我衣袖上。"

裴昭突然笑出声,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樟木箱的木香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裹得人暖融融的。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轻声说:"原来我等的小恩人,早把我画进梦里了。"

小丫鬟端着青瓷盏进来时,正撞见这一幕。

她手一抖,茶盏磕在门框上,脆生生说了句"奴婢扰了姑娘",便端着茶盘退了出去。

苏砚秋挣开裴昭,耳尖更红了,低头去翻箱底的旧书。

指尖触到块凸起的木片,轻轻一推——"咔嗒",箱底夹层开了。

信笺泛黄,字迹劲瘦如竹,没有落款。

苏砚秋只扫了两行,呼吸便急促起来:"青鸾卫暗桩己除,白鹭余部暂避江南。

当年换女案,真凶手中有半枚白鹭令......"

"给我。"裴昭伸手接过信笺,指节抵着下巴,目光陡然沉了,"我阿娘临终前,说过'白鹭'两个字。"他喉结动了动,"那年她坠马,马厩里有根带白鹭刺绣的缰绳。"

窗外突然起风,竹影扫过窗纸,把信笺上的字吹得忽明忽暗。

苏砚秋摸出腰间玉笛,那里还留着裴昭昨日塞的糖块,硬邦邦的,却甜得人心里发疼。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轻声说:"当年调包我的姨母,首饰盒里也有半枚白鹭令。"

裴昭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像宫变那天握她的手时一样,像十年前在破庙塞给她糖块时一样。

他说:"砚秋,我阿爹说,白鹭卫是先皇留给太子的盾。"

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画里那对执剑持扇的人。

风卷着桂香从窗缝钻进来,苏砚秋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笑了:"明日去大相国寺还愿吧,我想求支签。"

裴昭自然懂她的意思。

他替她把信笺收进怀里,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低笑:"好。"

檐角铜铃在风里响成一片,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冬夜,破庙外的雪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