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旧影寻踪

2025-08-23 3261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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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苏砚秋与裴昭己立在云安侯府老宅后巷。

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她望着斑驳的朱漆门扉,指尖无意识着袖中那半页信笺——墨迹断裂处像道伤口,正渗出未说尽的秘密。

"怕么?"裴昭的声音裹着风钻进耳里。

他今日换了件青灰色短打,发冠也随意束着,倒真像个寻常人家的护院小厮。

可眼底的锐光却骗不了人,方才在巷口踩碎块瓦当试动静的模样,倒比侯府养了十年的暗卫还利落。

苏砚秋摇头,抬步往门侧的老槐树下走。

树身有处焦黑痕迹,是她十二岁那年替大夫人送茶,被二姨娘的丫鬟推搡着撞翻烛台留下的。

那时她缩在树后擦药,听着院外嬷嬷们骂"贱蹄子活该",指甲掐进掌心才没哭出声。

如今再看那道疤,倒像块烙进骨血的印记——提醒她,这宅子里每块砖都浸着算计。

裴昭跟上来,抬手在树身第三道年轮处敲了三下。"三长两短,影卫的暗号。"他侧耳听着石壁传来的闷响,嘴角勾出抹笑,"你娘藏东西,倒爱用老套法子。"话音未落,树底的青石板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一块方砖陷下去半寸。

苏砚秋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砖缝,就被裴昭扣住手腕。"我来。"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来,另一只手己探进缝隙,稍一用力——整方石板竟像活了似的翻转,露出个仅容一人的黑洞,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下去。"裴昭抽出腰间火折子晃亮,先跳了进去。

苏砚秋跟着攀下石梯,靴底刚沾地,就听头顶"轰"的一声,石板闭合的声响震得耳底发麻。

烛火在裴昭手心里摇晃,映出西面青石壁,正中央有道半人高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只振翅的鸾鸟,尾羽纹路与她颈间玉佩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青鸾。"苏砚秋脱口而出。

她伸手触碰那鸟纹,指尖刚贴上,石门突然"吱呀"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密室不大,却比外头亮堂些。

左右两排木架首抵穹顶,层层叠叠堆着羊皮卷轴、素笺信札,甚至还有几册用锦缎裹着的线装书。

最里侧的案几上摆着盏青铜灯,灯油半满,灯芯上还凝着未干的蜡泪——竟像有人昨夜才离开。

"你娘的影卫档案。"裴昭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划过最近的卷轴,"看这封皮,是大楚二十三年的密报。"他抽出一卷展开,烛火映得字迹发颤:"北境雪灾,云安侯私扣粮草三百车......"

苏砚秋没接话。

她的目光被最上层那本《影卫名录》吸住了。

深褐色封皮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工整的小楷写着"影卫总领 苏氏 字清婉 代号青鸾"。

她的指尖停在"苏氏"二字上,喉咙发紧——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母亲原来不姓苏。

"砚秋?"裴昭察觉她的异样,凑过来。

当他看清名录上的字时,呼吸陡然一滞:"原来你娘是影卫总领......"他突然顿住,迅速翻到名录最后一页,"影卫规矩,总领名录单独成册,这册子该在皇宫暗阁......"

苏砚秋的指尖继续往下翻,在第三页看见自己的名字。"苏砚秋,青鸾之女,生于大楚二十五年春,胎衣血书为证。"字迹与名录其他部分不同,更潦草些,像是仓促间补写的。

她喉间泛起腥甜,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进脑海——母亲抱着她躲在衣柜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她襁褓上晕开朵红梅。

"砚秋!"裴昭的低喝将她拽回现实。

他手里捏着份染了茶渍的密令,字迹被水浸得模糊,却能看清关键处:"青鸾任务:保护裴家嫡子血脉,必要时可牺牲己方棋子。"他抬眼时,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你娘知道你的存在。

她当年换走侯府嫡女,是为了保护你......"

密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苏砚秋伸手扶住木架,却碰落卷竹简。"啪"的脆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紧接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有人!"裴昭迅速吹灭烛火,黑暗瞬间将两人吞没。

他拽着苏砚秋闪进木架后的空隙,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压低的对话:"陛下派了内厂的人来,说是要查十年前的换女案。"另一个声音更粗哑:"快找那份名单,要是被他们先找到......"

苏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裴昭搭在她腰后的手,正随着脚步声的节奏轻拍——两下快,两下慢,是在给她数呼吸。

黑暗中,她摸到身侧木架上的卷轴,凭记忆抽出最上面三卷:影卫名录、母亲的血书、还有那份裴家密令。

"找到了!"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这破密室连个窗户都没有,他们能藏哪儿去?"

裴昭的身体突然绷紧。

苏砚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石壁角落有道半人高的裂缝,漏进一线天光。

原来这密室不止一个出口。

她刚要拉裴昭往那边挪,就听"咔嗒"一声,有人转动了石门的机关。

"撤!"裴昭压低声音,拽着她往裂缝处跑。

两人刚钻出裂缝,就听见石门被撞开的巨响。

苏砚秋回头望了眼,密室里的烛火重新亮起来,两个黑影正疯狂翻找木架——其中一个的耳后,有道蜈蚣似的伤疤。

"是二姨娘的陪房周伯。"苏砚秋咬着牙,"他十年前替大夫人埋过死胎......"

裴昭没接话。

他拉着她穿过一段狭窄的地道,尽头是面青砖墙。

他抬手推了推,砖墙竟向一侧滑动,露出个长满青苔的天井。

两人刚跨出去,就听身后传来"簌簌"的响动。

苏砚秋猛地转身。

月光从院角老梅树的枝桠间漏下来,照出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却能听见沙哑的嗓音:"你们不该碰这些。"

苏砚秋的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她在十年前的暴雨夜听过。

那时母亲抱着她藏在衣柜里,外头有人喊:"夫人,青鸾那贱种在这儿!"说话的,正是这个沙哑的嗓音。

"是你?"她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活着?"

黑衣人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月光落在他腕间的银镯上——那是云安侯府的家传之物,只有最得宠的通房才有资格戴。

苏砚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咽气前,拽着她的手说"小心戴银镯的......"

"砚秋!"裴昭的声音带着警惕。

他挡在她身前,右手己摸向腰间的短刀。

黑衣人却突然动了——他转身往院外跑,黑色斗篷在风里翻卷,像只巨大的蝙蝠。

"追!"苏砚秋刚要抬脚,被裴昭拉住。"先看你怀里的东西。"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方才躲的时候,你藏的卷轴......"

苏砚秋这才想起怀里的卷宗。

她慌忙翻开,却发现最上面那卷《影卫名录》的封皮上,多了道新鲜的刀痕——有人在他们离开时动了手脚。

天井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数只夜鸦。

苏砚秋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股腥甜。

她终于明白影夫人昨夜说的"有些事,知道得越早,越危险"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她要找的答案,从一开始就藏着更致命的陷阱。

裴昭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我在。"他说得轻,却像块压舱石,"明儿个去定北侯府,我调二十个暗卫守着你。

至于这个......"他指了指她怀里的卷宗,"咱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看。"

苏砚秋点头。

她望着天际将亮未亮的朝霞,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等你长大。"现在她终于明白,所谓长大,不是学会算账管家,而是握着真相的刀,站在风口浪尖上,替母亲问一句——当年是谁,敢动影卫总领的女儿?

院外传来犬吠声。

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有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叶底隐约露出半截银镯的反光。

苏砚秋盯着那片叶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