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画外有音

2025-08-23 1969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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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嬷嬷的灯笼在雨里晕出一团暖黄,三人踩着青石板往苏砚秋的院子走时,雨丝己细得像牛毛。

裴昭的外袍裹着苏砚秋肩头,沉水香混着潮湿的青草气往她鼻端钻,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比雨声还急——十年了,终于要撕开这层裹着血的茧。

跨进院门时,小桃举着铜盆迎出来,见裴昭浑身滴水,惊得铜盆差点砸脚:"裴公子这是落了水?"韩嬷嬷接过灯笼去点烛火,苏砚秋扯下外袍递给小桃,转头对裴昭道:"去耳房换我的旧衣裳,我让小桃烧姜茶。"裴昭却扯住她袖角,雨水顺着指尖滴在她腕上:"先看东西。"

书房里,炭盆早烧得噼啪响。

苏砚秋解下颈间玉牌放在案上,又从袖中摸出方才藏在牌位下的绢帛。

烛火映着绢帛上的血字,"裴氏血书"西字像要渗出血来。

裴昭的手指在绢帛上缓缓划过,眼尾的笑纹渐渐收了,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这些名字......"他抬眼时,眸底翻涌着苏砚秋从未见过的冷硬,"都是掌着军权财权的老狐狸。

当年我裴家血案,他们不是看客,是拿屠刀的。"

苏砚秋喉头一紧。

她早猜到幕后有大人物,却没料到是整个朝堂的盘根错节。"你说要设局。"她指尖抵着案上玉牌,"可这些人...动一个都要震三震。"裴昭突然握住她抵着玉牌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微凉的指尖往心里钻:"所以要让他们自己咬自己。

砚秋,你看这密图——"他展开绢帛,指腹点在右下角的暗纹上,"这里藏着他们私运军粮的路线,还有那年换你时用的船票存根。"

苏砚秋呼吸一滞。

十年前她被姨母抱走时,确实记得船舷上刻着朵并蒂莲,和密图边缘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祠堂摸到的玉扣,那是裴昭前日塞给她的,说"留个平安符"。

她从妆匣最底层取出那枚羊脂玉扣,对着烛光,扣身浮起和颈间玉牌一样的云纹。"试试。"裴昭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

玉扣对准密图背面的凹槽,"咔"的一声轻响。

苏砚秋手一抖,一小块枣木从绢帛夹层里弹出,上面"靖远使"三字是新刻的,墨色还未全干。

她抬头看裴昭,他正盯着那三个字笑,眼尾微挑:"上个月在宫里,陛下说要派个能搅浑水的人去查旧案。

我就想,总得给你留把钥匙。"

苏砚秋忽然明白他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从何而来。

原来他早把自己放进局里,连退路都算好了——用靖远使的身份做刀,用她做引。"你想怎么做?"她把枣木片推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

裴昭起身走到墙边,展开挂着的京都舆图,烛火在他背后投下高大的影子:"先让他们以为我们要鱼死网破。

你去见侯爷,说你愿认下'私藏密图'的罪,换他保你一条命。"

"那你呢?"苏砚秋霍然起身,袖角扫得烛火摇晃。

她想起上个月二夫人命人往她茶里下的毒,想起前儿在祠堂听见的"那丫头留不得",想起裴昭昨日被刺客划开的左肩——他总说"我护着你",可他自己呢?

裴昭转身,舆图上的红笔印子映得他眼尾泛红。

他走过来捧住她脸,拇指抹掉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我去码头截那批军粮。

他们以为我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浪荡子,等发现靖远使是我......"他低笑一声,"砚秋,你演过十年通房,该知道戏要真,得先骗了自己。"

苏砚秋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伸手勾住他脖颈。

他身上还带着雨气,可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发痒。"你总是让我等你。"她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这次,我陪你一起疯。"裴昭的手在她后背收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好。"他吻了吻她发顶,"但你得答应我,若有变故,立刻拿这玉牌去寻定北侯府的暗卫。"

"我要你活着回来。"苏砚秋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泪,"裴昭,我等了你十年,不想再等。"

裴昭的喉结动了动,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我从不让你失望。"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桃的尖叫混着雨声撞进来:"姑娘!

宫...宫里的公公来了!"

书房门"吱呀"被推开,穿绯色公服的太监举着明黄圣旨跨进来,尖细的嗓音像根针戳破满室温情:"云安侯府苏砚秋,定北侯府裴昭接旨——"

苏砚秋攥住裴昭的手。

烛火在圣旨上跳动,她看见"靖远使"三个字在明黄缎子上泛着光,后面的"赐婚"二字刺得她眼眶发酸。

裴昭握她的手紧了紧,低头在她耳边轻笑:"看来陛下比我们急。"

太监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苏砚秋听不清了。

她望着裴昭被烛光映得发亮的眼尾,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她裹着破棉袄蹲在街角,有个小公子把烤红薯塞进她手里,说"别怕,我来救你"。

原来他从来都记得。